星期二(第2/21頁)

“不好意思?發生了什麽事情嗎?騷擾?”

“不,不是這樣。好吧,從嚴格意義上說,我認為是的,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種騷擾。看,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一遍又一遍地跟你解釋。你能幫我接通警長嗎?能處理謀殺案件的人。”

星期二,尤瑟夫·阿齊茲的工作重點是拜訪主要中間商。他很不想去,但是看在父母和兄弟的分上,他逼迫自己不能簡單地走走過場。他欠他們的。家族的制衣生意在無比激烈的競爭中生存下來,是因為他的父親懂得生意場上的人際關系的價值。這是他在接受兩個兒子成為第一制衣的成員時,教他們的頭等大事。“要一直照顧客戶和供應商,”他解釋道,“你如果與他們交為朋友,你在生意艱難時,他們不會輕易拋棄你。因為做生意的人都會有遇到困難的一天。”

他是對的,因此他平安度過了艱難時期。北方紡織業垮台時,便宜貨從遠東進口到本地,英國廠商的訂單減少。他總是先人一步,好不容易才堅持下去。他無法再削減成本時,就提高商品的質量,開拓新的高端市場。現在,又出現一次危機。這一次是客戶導致的。衣服當街叫賣,沒品質的時裝在連鎖商店賤賣。便宜貨,只穿一次,然後扔了。這種新的哲學已經由部分階層影響了整個時代的人。女孩的媽媽那一代人寧肯服毒也不願意走進降價服裝店,女孩們卻與那些年輕一代的媽媽們肩並肩在廉價品牌商店裏掃貨。尤瑟夫和桑賈爾得遵循商場的新規,才能生存下去。

他討厭這樣。他父親剛開始做生意時,主要接觸的是亞洲客戶。但是第一制衣走上正軌後,他們就不得不接待猶太人、塞浦路斯人和英國人。這些人有相似之處:仿佛九一一給了他們輕視和懷疑尤瑟夫這個民族的權利。刻意的誤解及扭曲成為種族歧視的最佳借口,因為他們知道公開的種族歧視難以被接受,所以找到另一種方式來表達,比如調侃女人們的穿著,或者抱怨她們不說英語。媽的,他們從來沒去過威爾士嗎?在威爾士的酒吧裏,根本沒有人說英語。

讓尤瑟夫最為生氣的是那些相識多年的人對待他的方式。他開始為爸爸工作後的七年時間裏,會去工廠或倉庫買賣東西。現在,人們對他不再有親切的問候,也不再和他一起笑談足球或板球什麽的。他們的目光都不在他身上駐留,仿佛他身上抹了油。無論何時,他們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但為了表示友善會在酒吧裏閑聊時說:“當然,我有些好朋友和他們不一樣……”

今天,雖然他壓制住了怒火,但這不代表他會永遠這樣。就像是在呼應他這個想法一般,就在他將車停在霍華德·愛德爾斯坦工廠後面時,手機響了起來。他認得這個鈴音,於是笑著把手機拿到耳邊。“事情怎麽樣?”電話那頭的聲音問。

“正在按計劃執行。很高興接到你的電話,我沒想到你會在今天早上給我打電話。”

“會議取消了。我想我得給你打個電話,確認每件事情都進展順利。”

“你知道我值得信賴,”尤瑟夫說,“我決定去做什麽事情時,就會做得很好。別擔心我會不敢做。”

“我不擔心。你知道我們正在做正確的事情。”

“我知道,而且我告訴你,這些天,只有我們做的決定令我高興。”

“你遇到了不開心的事?”那頭的聲音充滿同情與溫暖。

“我得拍馬屁,但這種事很快就不會再發生了。”

電話那頭的人笑起來。“那是一定的。下周的這個時候,世界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尤瑟夫有所反應之前,他熟悉的霍華德·愛德爾斯坦的身影隱隱出現在他駕駛室門口,霍華德用大拇指劃了個波浪,指向那幢大樓。“我得掛了,”尤瑟夫說,“我會再見到你的。”

“一定會的。”

尤瑟夫用拇指把電話掛了,臉上掛著笑容,跳下車。愛德爾斯坦朝他點點頭,沒有笑。“我們走吧。”他帶領尤瑟夫走進室內,沒停下來看一眼他是否跟上了。

下個禮拜的這個時候,尤瑟夫想,下個禮拜的這個時候,等著瞧,你這個混蛋。

卡羅爾盯著湯姆斯·鄧比,仔細地研究。過早出現的銀色頭發從額頭開始往後梳,有一縷松垮地落在眉毛上。藍綠色的眼睛,粉紅的皮膚,漂亮的巧克力色條紋襯衫,夾克敞開,露出火紅的襯裏。他坐在那裏就可以被視作年輕醫師的楷模,絕對不像是那種會隨意忽悠高級警官的人。“我們直接一點吧,你在匯報一起還沒有發生的謀殺案?”卡羅爾沒有心情浪費時間,她已經在這裏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鐘,但還沒有進入主題。

鄧比搖頭。“謀殺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我說的是,羅比·畢曉普可能在未來的二十四小時內死。他的死亡原因是蓖麻毒素中毒。這種毒藥是沒有解藥的。我們除了盡可能減少他的痛苦,什麽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