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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你就是那個擁有除了我這塊小地方之外所有土地的家夥?”

“並不是所有的。不過,沒錯,大部分都是我的。而且這是我的狗,潔絲。”他亂揉了一把狗頭上的毛發,“打個招呼,潔絲。”那條狗從他身後悄悄地走出來,坐在卡羅爾面前,伸出一只前爪。

這條狗受過很好的訓練,她不得不承認,讓她完全沒了敵意,如果她願意解除防備的話。卡羅爾搖搖狗兒的爪子,然後蹲下來摸摸它濃密的毛發。“你是個可愛的女孩,對嗎?”接著,她站了起來。“我是卡羅爾·喬丹。”她說道,但堅定地避免握手,把她那只空著的手插在褲子口袋裏。

“我知道,我參加了葬禮,”他看起來很悲傷,“當然了,你肯定不知道我在場。我……我十分喜歡邁克爾和露西。”

“他們從沒提起過你。”一個粗魯的回答,但她不在乎。這也是個謊言。露西曾說過去那所大房子吃飯的事情,而邁克爾取笑她拋棄了社會主義信條。

“他們為什麽應該提起呢?”他輕松地回答道,“你不可能知道他們的每件事。但畢竟,我們是鄰居,我們都喜歡不時地進行社交。而這是值得的,他們兩個我都非常喜歡。我為他們的遭遇大為震驚,就像住在附近的每個人一樣。”

卡羅爾清了清嗓子,說:“是的,對,確實令人震驚。”

尼古拉斯看著自己的腳,說:“三年前我失去了妻子。在高速公路的岔道上,酒後駕車的司機撞到了她的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微轉過頭,凝視著天空,“很顯然,這裏從沒發生過如此大規模的事件,但是,我真的能理解摯愛突然死於非命的感覺。”

卡羅爾想努力表現出關心的樣子,但她知道自己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她不想被那些人打攪,他們自以為能讓她相信,他們知道她都經歷了些什麽。她受夠了同情。她看著托尼·希爾當了多年的“同情先生”,很清楚這能對她產生多大效果。去他的同情。當然,她有保持禮貌的義務。“我很抱歉。”她說。

“我也是。”尼古拉斯再次直視她的眼睛。現在他的微笑中帶著悲愴,“不管怎麽說,我想跟你打聲招呼,並邀請你來我家吃晚飯。下周可以嗎?下周二,有農場的一群朋友要來拜訪我。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卡羅爾搖搖頭。“我不想。目前看來,我可不是個適合的玩伴。”

他點點頭,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當然。也許,下次吧。”一陣令人不舒服的沉默,然後尼古拉斯瞥了谷倉門一眼。“你是怎麽繼續生活在……”他的聲音漸漸小得聽不到。

“我將裏面掏空了,過來看看吧,”卡羅爾見他猶豫,對他露出陰冷的微笑,“沒關系的,沒留下什麽可看的東西。”

他跟著卡羅爾進到谷倉的空殼裏。借著別人的雙眼,她才意識到她做得有多徹底。只有廚房區域保持了原狀,其他所有東西都像血肉一樣被剝下來,只剩下皚皚白骨。還有最後一項工作沒有完成,那就是拆除二樓的畫廊,邁克爾和露西就是在那裏的床上被謀殺的。她已經把樓梯給扯掉了。今天的任務是砸掉支撐著二樓的梁柱,這樣她就能開始給它最後一擊了。她指了指那堅不可摧的木料。“那是我的下一步工作。”

“你不會把整個柱子都敲掉,對吧?”他伸長脖子,沿著柱子向上看去,一直看到金字托梁臂,它幾乎和谷倉一樣長。

“如果我把柱子整個弄掉,二樓就會塌掉。這比直接砸掉二樓要簡單得多。”

尼古拉斯直直地瞪著她,好像她瘋了。“你如果把它整個拿掉,整個屋頂就會塌下來,那是主要承重柱,自從谷倉建成以來就存在了。”

“你確定?”

“我確定。我不是工程師,但我的生活中充滿了老建築。”卡羅爾半信半疑地朝他指的地方看去,他簡述了懸臂托梁的構造,“如果你不信我,叫一個結構工程師過來看看。求求你,請別在獲得專業意見之前拆掉它。”他看起來那麽苦惱,卡羅爾放棄了對他人意見本能的不信任。

“好吧,”她說,“我會找人求證的,”她再次蹲下來,摸摸狗兒的毛,“你好像幫了我一個忙,潔絲。”

“我們一直都很樂於助人,”尼古拉斯說,“我要走了。我們還有機會見面,是吧?”

卡羅爾不置可否地嘟囔一聲,跟著他來到門口。她站在那裏,目送尼古拉斯離開她的地盤,大步穿過瘋長的牧草往他家走去。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對待那條狗比對待它的主人更友善,要是在過去,她會為此很不好意思。

但現在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