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7頁)

上官清秋說:“我不要你給我捶背,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把文慶給趕走了?”

上官文菊說:“哪裏來的文慶呀,我看他是不會回來了!”

上官清秋怒道:“你胡說!我還沒有病到連話都聽不清的時候,我分明聽到你說文慶是災星!我看你才是災星!他無論如何也是你的親弟弟呀!”

上官文菊說:“這話不是你說的嘛,你還說是他把媽姆克死的。”

上官清秋嘆了口氣說:“是我說的,我承認我說錯了,可以嗎!你趕快去給我把他找回來,找不回來你就不要來見我了,讓我一個人死在家裏好了!”

上官文菊無語,不明白為什麽一生都討厭兒子的父親怎麽突然關心起他來了。

上官清秋叫喊道:“你還不快去——”

上官文菊只好出門去了。

上官清秋躺在床上,老淚縱橫,“都怪我呀,月娘,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要不是我對他漠不關心,他也不會走,你也不會這麽早離開我,我心裏明白,你是哭死的,為了文慶哭死的呀!”

那個寒冷的清晨,朱月娘去尋找上官文慶,從積雪下刨出死人骨頭驚惶回家後,就臥床不起了。上官清秋開始還不以為然,因為鄭老郎中也來看過,說是受了風寒,吃幾副中藥就能好。他還責備她,“誰讓你那麽早就出去找那個災星了?啊,現在病倒了,你知道厲害了吧!我看你就是不想讓我過幾天安穩的日子!”

朱月娘只是默默流淚,什麽話也不說。沒幾天,朱月娘就瘦成了皮包骨,什麽也吃不下去,連那治病的藥湯,灌下去又吐出來。

鄭老郎中再次來到上官家,給朱月娘把完脈後,大驚:“不可能,不可能!怎麽這麽快——”

上官清秋明白了什麽。

果然,鄭老郎中臨走時留下了一句哀傷的話:“準備後事吧——”

在此之前,上官清秋沒覺得朱月娘有多重要,可當知道她要死後,突然發現自己即將失去一生中最寶貴的東西。他變得惶恐不安,沒日沒夜地守在她的身邊。

朱月娘死的前個晚上,不停地說著這樣的話,“不,那不是文慶的骨頭,不是……是,那是文慶的骨頭,文慶死了,變成骨頭了……可憐的文慶,媽姆陪你去了,文慶,你來接我……”

上官清秋緊緊地握著朱月娘的手,流著淚說:“月娘,你不會死的!文慶也會歸家的!月娘,你不能死,你不能就這樣拋下我,你還要給我做飯,這一輩子,我就喜歡吃你做的飯,只有你給我送來的飯,我吃的才香,才舒坦!你不能走,你走了,就沒人管我了,我怎麽辦?月娘,這些年來,多虧了你,沒有你,這個家就散了!我不該恨你生了文慶,也不該那樣對待文慶,我有罪啊!你不能死,月娘,等文慶歸來,我們好好的過日子,我再不會像從前那樣對待文慶了……”

上官清秋悔悟已經晚了。

那個清晨,形容枯槁的朱月娘睜開了雙眼,對他說:“清秋,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待文慶,等他歸來,多給他點溫暖,這孩子一生受盡的別人的白眼和淩辱,你要讓他活得像個真正的神仙。我不能再陪你了,來世有緣的話,再做夫妻吧……”

上官清秋淚流滿面,這個鐵匠知道她是回光返照了,哽咽地說:“月娘,我答應你,答應你——”

朱月娘喘了幾口粗氣,就閉上了那雙一生不知流了多少淚的眼睛。

朱月娘死後,上官清秋眼中的世界突然就改變了,他不想去鐵匠鋪了,也不再得意地端著李公公賞給他的那個黃銅水煙壺到處炫耀了。他甚至找到了胡喜來,對他說了聲:“對不起”。在那段日子裏,沒日沒夜打鐵的聲音吵得胡喜來快變成瘋子,還害死了他的兒子。這是上官清秋的錯過。現在,他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在死亡面前,一切是那麽不值一提!那個晚上,上官清秋夢見了朱月娘,朱月娘一直拉著他,對他說:“這一輩子你沒好好陪我,現在來陪我吧,來吧——”

從那以後,上官清秋就病倒在床上,連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

上官清秋躺在眠床上想,上官文菊出去有多久了?她會不會把上官文慶帶回來?上官清秋心裏十分清楚,自己的兩個女兒對上官文慶都恨之入骨,都說是朱月娘是他害死的!其實,她們對上官文慶的恨還有另外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鐵匠鋪的這份產業,她們不想在上官清秋死後落入上官文慶手中!這是多麽惡毒的打算!上官清秋自言自語道:“你們不好好對待文慶的話,你們將什麽也得不到,我就是送給外人,也不會給你們!”

這些天,李家大宅裏並不寧靜,每個進出這裏的人都神色詭異,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