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失而復得(第2/3頁)

減宣接過去看過後,道:“王侯巨富之家才能見到這等精致錦繡。”

司馬遷回到家中,急忙找出所藏的那卷《太初歷》,打開一看,點頭笑道:“果然是兒寬筆跡!”

衛真在一旁大惑不解。

司馬遷又取出延廣所留帛書殘片,展開鋪到竹簡上:“見到簡卿,我就似乎想起什麽,卻又道不出,後來說著話,才忽然想起,這帛書上是兒寬筆跡!這卷《太初歷》,是當年兒寬親手抄寫贈於我的。”

衛真湊近低頭,仔細辨認後,吃驚道:“果然是同一人手筆,這麽說,這帛書是兒寬寫的?他留給延廣,延廣又留給主公?兒寬早就知道秘道盜書的事?”

司馬遷沉聲道:“兒寬一生溫良恭謹,位至禦史大夫,可為則為,不可為則止,天子有過,也不敢匡諫,善於順承聖意,才得善終。他知曉此事後,怕禍延子孫,定是不敢聲張,卻又良心不安,所以才留下這帛書給延廣。方才問及兒寬家人,簡卿神色大變,恐怕正是因為此事。以我猜想,兒家子孫若非已經遭禍,則必定是避禍遠逃了。你速去找到簡卿,請他來宅中。”

衛真忙叩首勸道:“主公怎麽又要管這事了?先前延廣遇難,現在又牽出兒寬,他們位列三公,都無能為力,主公即便查出真相,又能何為?兒寬堂堂禦史大夫,至死都不敢說出這事,主公何必要自蹈禍海?”

正說著,柳夫人忽從後堂走出:“衛真,你不必再勸。你先下去吧。”

衛真忙起身退出。

司馬遷看妻子神情冷肅,正要開口解釋,柳夫人卻搶先說道:“你要說什麽,我盡知道,請夫君聽我一言——方才你走後,我反復思量,才自覺失口,不該拿那些話來勸你。你我為夫婦已經二十余年,我何以不知,以你之脾性,若想做一件事,誰能勸阻得了?何況事關《論語》?孔子一生言傳身教盡在於此。五百年帝王早化作塵土,而孔子仁義之道,澤惠至今。你要修史,若寫不好孔子之傳,一部史書將如人少了一只眼。夫君放心,此事今後我不會再勸一字。只懇請兩件事——”

柳氏說著便叩拜下去,司馬遷忙伸手扶住:“難得你如此深明大義,司馬遷在這世間並無什麽知己,能有夫人如你,夫復何求?你有什麽話盡管說。”

“一,請夫君千萬小心,萬萬謹慎,如今已有兩位禦史牽連進來,這事恐怕包藏著天大的禍患。”

“這我知道,我也怕死,更怕牽連你和兒女。”

“第二件事正是為兒女,女兒已經出嫁,有罪恐怕也不會牽連外族,只是這一對兒子,我思前想後,想了個防患之策,只是不敢說出口……”

“你說。”

“我看近年多有官宦富豪之家,禍難將至,為保子孫性命,便教子孫改名換姓,移居他鄉,不知夫君可否——”

“那日在石渠閣看到櫃中秘道,我便已經遍體生寒,預感不詳,也在心中盤算此事。我只怕你舍不得他們,便沒有提起,既然你我不謀而合,無須多說,此事宜早安排。”

次日清晨,杜周命人備駕回京。

有了禦詔皇命,現在回京,更是名正言順,減宣也無話可說。

那小兒昨夜關在減宣宅中,有重兵把守,再無刺客來襲。衛卒將小兒帶了過來,杜周盯著小兒細看,小兒仍像昨日,咬著下唇,不言不語,但碰到杜周目光,眼睛一閃,忙低下了頭。杜周令人去驛館,請黃門詔使同行,嘴裏吩咐著,眼睛余光卻一直不離小兒。小兒聽到,忽又擡頭望向杜周,碰到杜周目光,又立即躲開,左顧右盼,顯然是在裝作無事。

侍者去了片時,回來報說天剛亮,黃門詔使就已出城去了。那小兒眼看著地下,耳卻一直豎起在聽。杜周看在眼裏,吩咐帶小兒下去,換一套衣服。

減宣前來送行,杜周道:“有事勞你。”

減宣勉強提起精神:“大人盡管吩咐。”

“途中盜馬賊必會劫這小兒。”

“他怎敢有這膽量?”

“此人昨夜就在你我面前。”

減宣瞪大了眼。

杜周心中氣悶,嘴角微微一搐:“黃門詔使。”

減宣越發吃驚:“在下眼拙,並未察覺。不知大人從何看出?”

原來,初見那黃門詔使,杜周便覺可疑。夜間躺在床上,細細琢磨,一一找出十一處可疑:

一、那詔使從未見過;

二、聲音聽著古怪,並非黃門自然發出的尖細聲;三、宣讀詔書時聲氣猶豫;

四、衣裳略短,並不合身;

五、黃門大都皮膚光潔,那詔使遞過詔書時,手上皮膚粗糙,結著厚繭;六、那雙手厚實有力,像是習武之人;

七、黃門在宮中,常年躬身低首,身形卑恭,那詔使卻氣宇軒昂,甚有氣概;八、黃門在宮內謙卑,一旦出宮,見到官員,奉旨宣詔時,卻又有一種仗勢之驕,那詔使卻正相反,說話舉止均含忌憚;九、那詔使始終不敢與自己對視,但說到那小兒,雖是夜晚,仍可感到他目光陡然一亮;十、匆匆就走,似在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