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夾擊之策(第2/4頁)

劉敢繼續稟告:“其二,扶風所捉那老兒。卑職接到長史傳信,即命人查看簿記。二十一年前,淮南王叛亂平定後,除被斬萬人,波及之族盡被發配西北邊地,其中有三百人被遣往湟水屯戍。戍卒兵器正是從淮南王武庫中收繳得來。由此可確知,那老兒正是當年湟水戍卒之一。卑職已傳信湟水,查明此人身份,半月之內必有回音。”

有下落就好辦,杜周說了聲:“好。”

劉敢又稟告第三件事:“其後卑職又收到大人傳信,立即去西市橫門大街捉拿‘春醴坊’賣酒的樊仲子,那人似已得信,先已逃亡,只捉得酒坊中仆役六人,搜出若幹金寶禁物。再三拷問,這些人確曾見硃安世與樊仲子有過往,硃安世盜馬一事,他們並不知曉。至於樊仲子下落,他們也並不清楚。不過,卑職已探得這樊仲子與茂陵郭公仲有瓜葛,郭公仲曾為盜賊,數次被捕,均以錢財抵罪,卑職已遣人前往緝捕。”

杜周聽到“硃安世”,一股怨毒從心底騰起,嘴角不禁微微抽搐,扯痛臉上之傷,但只是低低“哼”了一聲,隨即從懷中取出昨夜扶風刺客衣襟上削落的那片斷錦:“再去查明這個。”

天微微亮,司馬遷就和妻子送兩個兒子出城。

直送了三十裏,才停下來,到路邊驛亭休息。司馬遷看著一對兒子,心裏是雖然淒楚難舍,還能忍著淚。柳夫人卻從幾天前就開始偷偷流淚,今天一路行來,淚未曾幹過,下了車,才拭了淚,這時抓住兩個兒子的手,眼淚又止不住滾下來。

大兒十八,小兒十六,年紀雖不大,卻都稟了父親剛梗之氣,忍著淚,擁著母親笑語安慰。

司馬遷將家裏財產全部變賣,換成五十金,兩兒一人一半,各分派了一個老成家人看護。把自己的復姓“司馬”拆開,給兩兒各賜一姓:“司”字加一豎,改作“同”,給大兒,“馬”字加兩點變作“馮”,給小兒。讓他們一往東,一向南,各自求生路。

他又取出祖傳的玉佩,那玉佩是由兩條玉龍團繞成一個玉環,龍的首尾是接榫而成,可以拆為兩半,各成一枚半圓玉決,司馬遷將玉環拆開,兩個兒子各傳一枚玉決。

最後,司馬遷囑咐道:“盡量走遠一些,到地僻人稀的地方,給你們的錢財,一半用來置些田地房屋,一半留作積蓄以備不患。雖不多,卻也足以安家立業、度日過活。離開之後,萬萬不可對人談及父母家世,也不要寄書信,無須掛慮家中,我自會安排停當。過幾年,各自婚配成家,自己主張,不必稟告。若日後平安無事,我自會去尋你們。”

兩兒垂首聽著,不住點頭答應。

“書要讀,理要明,但不許登仕途——”司馬遷繼續道,“我只盼你們能世世務農、清靜度日。存心須正,處事要端,待人以敬,不可貪慕富貴、舍本逐末。為人一世,但求無愧。你們兩個夜半自省,若能心中坦蕩,便是最大之孝。”

兩兒一起跪下:“父親教誨,兒定會銘記。只求二老能身安體康,早日家人團聚,讓兒能在身邊服侍雙親,養老送終……”

兩兒哽咽難語,哭了起來,重重磕著頭,淚水滾落塵土,柳夫人聽了更加傷痛,嚎啕大哭,司馬遷這時也再難自持,淚水滾熱而出。

良久,司馬遷才強忍住淚,說道:“好了,上路吧。”

柳夫人哭著抓住兩個兒子不放,司馬遷含淚勸了又勸,柳夫人才放開手,兩兒又重重跪拜,連連磕頭,後才哭著上車離去。

那十六騎緊追不舍。

雖然汗血馬神駿無匹,一時間卻也難以擺脫。硃安世忽然想起昨夜府寺中情形,心想:好,就來個虎狼鬥!

他驅馬直直向來時方向沖去,奔了不多時,隱隱見官軍馬隊迎面追來,很快逼近,只見賊曹掾史成信當先,近百騎勁卒緊隨,蹄聲奔雷一般,直殺過來。

硃安世大叫道:“硃爺爺在此!”

那些衛卒見到,紛紛大叫:“馬賊在前面!”

硃安世毫不減速,直沖過去。

成信忙喝令:“小心不要傷到汗血馬!盡量活捉賊人!”

硃安世聽後暗喜,回頭見十六騎依然緊追不舍,更加高興,驅馬繼續前沖,等近在咫尺,眼看就要與成信迎頭撞上,才急轉馬頭,向右邊疾奔。成信大驚勒馬,其他前列衛卒也趕忙急停,後馬撞前馬,亂成一團,硃安世趁亂急奔。

那十六騎隨後追到,見硃安世向右邊奔去,也隨即向右急追。成信及幾個衛卒都認出那蒼色繡衣,又見他們面遮青紗,成信急忙下令:“兵分兩部,一部追馬賊,一部捉拿這些刺客!”

硃安世在前疾奔,後面官軍與十六騎緊緊圍追,一半官軍得令,執刀揮劍殺向那十六騎,那十六騎起先並不理睬,只拼力追擊硃安世,但那些官軍逼近後,便不得不揮斧廝殺。硃安世回頭看到,哈哈大笑,不再逃奔,驅馬只在林子裏兜圈,引得那十六騎被官軍越追越近,越圍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