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微服(第2/3頁)

雲禎看著姬冰原的臉,心中一酸,低聲道:“陛下怎麽來了,我沒事。”

姬冰原道:“都病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公主府這邊的長史竟然也沒報上來,朕已撤了那長史,改日給你挑個好的。”他語氣尋常,卻帶了一絲森然。

開始只是聽說公主府要將忠義府裏的老兵都打發了,他有些不悅,卻也想著雲禎已襲了爵,都十四了,不是什麽都不懂事的孩子,他既做了主,便隨他的意吧,眼看著義姐去世了,這兒子也長歪了,雖有些唏噓,但他本也是個冷心冷情的涼薄人,也就撇開手去,沒想到卻是身邊人狐假虎威遣散人,正主兒倒病著呢。

雲禎眼圈不知怎的一紅,一改之前那生疏樣子,仗著自己從前小得不知事時候確然曾在姬冰原膝上吃過東西玩過玉璽的資歷,厚著臉皮裝孩子拉著姬冰原的袖子又蹭了過去:“阿娘去了,原就不好再用長史了,知道皇舅舅心疼我,只是還是不僭越了。”

姬冰原始料未及,看著這孩子又依偎過來,臉色潮紅,說話也不似從前任性的樣子,心裏卻又猜疑起來是不是在外頭受了委屈,義姐不在了,怕是旁人也輕慢了,心裏雖然盤算著,不得已又接著他身子,感覺到手裏一把骨頭,有些瘦得過分了,不由又有些生氣:“看你瘦的,定是又和以前一樣不好好吃飯,不愛吃肉。”

雲禎閉了眼睛含含糊糊地團在了他懷裏:“我還守著孝呢。”

姬冰原倒是忘了,摸了摸他的頭發,濕漉漉地都是汗,伸手接了帕子過來替他擦:“心到禮到,誰還真的三年不吃肉,你娘要知道可要心疼死。”

雲禎不說話,心下卻在暗自計算,怪了,第一世第二世,自己也都生了病,過幾日也就好了,不過是風寒罷了,可沒有驚動姬冰原來探病的,今晚是怎麽,如今雖然身體難受,看姬冰原神色輕松,想來也還是風寒罷了,究竟有什麽和前兩世不同?是了,是那些老兵丁,前兩世自己病著,不太記得事,醒來才知道他們都自請離開公主府了,雖然有些惆悵,但也沒太在意,這一世自己卻將他們留了下來,是為了這嗎?原來姬冰原這麽在意這些老兵丁?不對,不是在意這些老兵丁,是在意自己母親留下的遺囑有沒有被遵守吧?

他心裏又酸又軟,只是捏著姬冰原的袖子不放,姬懷素的前世那憤恨不平的話在耳邊又響起:皇上只寵你一個,對你最好,那是看在你母親面上,他罔視人倫,和義姐通奸生子,到最後甚至還想將皇位傳給奸生子,他一世英名都不要了!到時候青史會如何書寫?

那冰清玉潔的人,也被嫉妒和憤恨扭曲了臉,昔日盡心盡力輔佐之功,真心實意的耳鬢廝磨,都成了別有用心,朝夕相處的人也變成了非死不可的絆腳石。

雲禎在陰暗中無聲笑了下,罔視人倫又怎麽,通奸又怎麽了?他死了兩世的人了,還在意這些嗎?姬冰原和母親身負多少北定中原的功勛?

皇上還是皇子之時就領兵征伐四方,功績彪炳,後來登基後又勤政非常,文成武德,數次禦駕親征平亂,可惜戰場上舊傷復發,英年早逝,也是青史留名的明君。

母親出身草莽,以女子之身領兵作戰,立功無數,救過高祖,得封長公主,一生正大光明,寬仁勇義,從未有過不可告人陰私之事,病逝之時,軍禮下葬,舉世哀榮。就算他們二人有情,又如何?他們何等功勛何等人物,就憑他們這些小人,也配議論?

至於那什麽私生子是不是真的,還未可知,只是兩世皇上對自己確實頗多關照,但自己一直認為他是看在自己母親份上作為長輩照拂一二罷了,皇上一貫脾性太冷,又高高在上,因此也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只除了自己鬧的那一樁驚世駭俗的事他也縱容之外。

雲禎原本就是個不拘規矩,有些古怪跳脫,對禮法有些嗤之以鼻的人,又想起雲慎微對自己一貫冷淡,對這個所謂的父親更是沒什麽感情,倒還不如皇帝對自己此刻的關懷還顯得真心實意些。

他想到此處,對姬冰原越發眷戀,只依偎著他懷中,姬冰原倒沒想到這孩子病了如此粘人,原只是想來看一眼就走的,只得替他擦了汗後,又教人送了藥過來,逼著他喝了,看著他睡了,才回了宮去。

第二日姬冰原看到禦膳房擺上來的梨,看著水靈,便又叫了丁岱來道:“這梨子朕吃著還好,叫禦膳房揀一筐送公主府去給吉祥兒。”

丁岱連忙應了是,姬冰原自己卻又笑了下:“倒是病了更乖巧些,之前和朕生分得很,又聽說如今氣性大,任性得很,我看還是嬌氣。”

丁岱心裏想著這位驕縱的小侯爺上次在禦街一鞭子抽爛誠意伯車窗的事,但皇上之前還直呼雲禎的名字,去探個病回來就變成吉祥兒了,臉上也難得見了笑,顯然很吃昭信侯病中的撒嬌,連忙笑著應和:“那是,都說像長公主嘛,長公主那份氣度,可不是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