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楊柳街尾的深巷裏,開著一間屬於妖精,卻也從不排斥人類的酒吧。

這間酒吧風格偏古式,進門擡頭就能看見一片錯落有致的紫蘿垂蔓,垂蔓間不規則地懸著球狀的小吊燈,球燈懸於垂蔓中,似是仙藤中生出的果實,又透過燈下倒掛的油紙傘,投下各色的光。

酒吧內部,被分為好多個小區域,每個小區域都以屏風或是木欄相隔,每個小區域裏,相鄰的酒桌之間亦掛有竹簾,隨時可以放下或是卷起。

四周墻壁上,掛著一些小件的古樂器、小掛件,以及燭台樣式的壁燈。

酒吧的最內側,有一個小歌台,台子不大,只有周圍幾個小區域的客人才能看見。

不過歌聲是可以傳遍整個酒吧的。

不是故人整個都籠罩在一層妖力結界之中,不過這結界並不是用來阻絕外界,它是用來障眼的。

酒吧的服務員多是修為不精的小妖,變幻不出一副完整的人形,這層結界能使尋常人類無法看到妖形,這樣小妖們稍微露個小耳朵、小尾巴啥的,也就不會被人看見了。

漸漸地,這裏成為了遠川市的妖精們最愛來的地方,畢竟都是妖精,看著親切。

當然,光顧這裏的,不只有妖精,人類也有不少。

因為酒吧裏聘請的駐唱,唱的多是抒情歌曲,駐唱休息時,放的也多是比較安靜的純音樂。

不是故人並非只有酒水服務,大多時候還能與有需求的客人談談心,上至老板下至服務員,除了調酒師,人人皆可陪酒聊天——當然,也僅限於聊天。

正因如此,喜歡來這裏喝酒的客人,通常有三種人。

第一種是單純沖著這兒的格調,想要帶著朋友過來裝逼的人。

第二種是最近情感或事業受挫,想要被人安慰,又無處可以傾訴,只能來這裏尋點心靈慰藉的人。

第三種,則是回頭客。

不是故人的氛圍一向很好,酒吧風格在遠川也算獨樹一幟,陪聊服務又挺走心,回頭客自是不少。久而久之,客人也好,服務員也好,彼此之間熟得都能叫出對方的外號來。

十二月二十七號,是一個尋常的雪夜。

不是故人酒吧的正門被人輕輕推開,恰好能過一個人的門縫裏,探進了一個小小的腦袋。

那是一個看上去也就十來歲的小女孩,身穿文海中學的校服,肩背一個藍灰色的小布書包,頭發紮成一根馬尾,小臉凍得通紅,一雙眼茫然又害怕地朝裏面望著。

推開門後,陸語冬聽見有人正在唱王菲的《紅豆》,聲音輕柔中帶點沙啞,卻又好似飄在雲端。

酒吧內空調開得很足,冷風灌進來的那一刻,左側吧台上穿著白襯衫的年輕人將目光投了過來,漂亮的眼眸裏閃過一絲訝異。

短暫訝異後,他朝著邊上一個路過的女服務員使了個眼色,服務員回過神來,朝門口望了一眼,連忙走了過去。

陸語冬以為是來轟人的,一顆心止不住顫了一下,不料那服務員小姐姐只是把她從門外拉了進來,伸手輕輕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俯身問道:“小妹妹,你怎麽跑到這裏來的?找人,還是迷路了?”

陸語冬眨了眨眼,一時不知如何開口,目光不自覺往裏望了望。

那服務員見她不答,還一副想要進去的模樣,忙伸手將她攔下,繼續道:“小妹妹,這裏是酒吧,你年紀還小,不該隨便來的。”

陸語冬聽到自己好像被下了逐客令,連忙搖了搖頭,紅著眼睛小聲說道:“我,我來找我姐姐……”

“你姐姐?”服務員問。

“嗯!”陸語冬點了點頭。

服務員歪頭想了想,正猶豫要不要帶這小姑娘進去找人,便聽到了老板的聲音。

“浣溪,這是曼珠家的小孩。”暮沉山從裏邊繞了出來。

浣溪聽了,不再攔著眼前的孩子,轉身忙別的去了。

陸語冬見了,幾步小跑到暮沉山邊上,仰頭望著他,小聲叫道:“暮小叔叔!”

暮沉山好奇問道:“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曼珠姐姐是在這裏上班嗎?”陸語冬眨了眨酸澀的眼,小聲說道,“我同學說,她在這裏上班,他們說……”

暮沉山問:“他們說什麽?”

陸語冬不禁咬住了下唇,思慮再三,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冇將白日裏聽到的那些閑言碎語說出來。

小孩眼裏藏不住事,嘴上不直說,大人卻多少也能猜到。

暮沉山說:“你們班上那些毛都冇長齊的小屁孩懂啥,我可是個正經的生意人,你曼珠姐姐在裏面唱歌呢。”

陸語冬雙眸倏地一亮:“是曼珠姐姐在唱?”

曼珠唱歌時的聲音,似乎和平時說話不太一樣,她竟都冇聽出來。

“對啊,她一時半會找不到工作,就來我這裏幫幫忙。”暮沉山說著,把陸語冬牽到了吧台邊,打開吧台側門,將她輕輕推了進去,“這裏是大人才能來的地方,我不好放你進去的,你就先在這坐會兒,晚點我讓她提前休息,帶你回家,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