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李元憫後來回憶起來,那兩天裏他們著實是太瘋狂了,原本按著計劃,他是打算如孩童一般牽著另一個孩童肆意在外頭流浪兩日的,他都為此絞盡腦汁地想了一套說辭欺瞞廣安王府上下眾人。

可最終他們什麽地方也沒有去,只待在客棧,躲在無人經過的客房裏,像被欲望沖昏了腦子一般,沒羞沒臊地糾纏彼此。

李元憫原本覺得自己不該是這樣沉溺於床笫的人,他更願與愛人賞楓弄月、或是心跡雙清的交流,可事實上,他與他心愛的下屬荒淫地在客棧裏待上了兩天。

除了按時送飯上門的小二,誰也見不到這尊貴的天字號雅房內的一對野鴛鴦。

太可怕了!

李元憫心驚肉跳地想,他們居然這樣過了兩天,沒完沒了的,教他看見青年發亮的眼睛就害怕,可對方顯然沒有疲累的意思,睡醒了說著些話,便又帶著他滾到了床上。

李元憫已無任何勾引他的氣力,只腦袋昏昏沉沉地將脖頸間的虎頭玉佩脫下來,緊緊拽在手中,天知道他多羞愧,他居然在這孩子母親的遺物面前,縱著這孩子這般胡鬧。

青年對他身體迷戀的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他突然明白了當時久別重逢的青年是有多麽的克制,雖然那樣的克制足夠嚇壞他了。

嗚!

李元憫高高地擡起了下巴,豐潤的雙唇窒息一般張大,他自暴自棄地想著,他不要自己了,給他罷,便讓他弄,隨便他弄,弄壞了就一兩百了了。可偏偏這人不會弄壞他,教他時而夢境一般浮在半空中,時而又在深陷在暗淵裏迷途難返。

李元憫終於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無力地抓過青年手上那本廟會上買的春宮冊子,丟得遠遠的,他哽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鼻尖哭得通紅,連著粉色的薄薄眼皮,淒慘又艷麗,像一支飽經春雨瓢潑的花。

青年遊移上來,堵住了他的唇,沒有誠意地哄他:“殿下,別哭……”

李元憫不聽,他哭得稀裏嘩啦的,卻是如他所願勾住了他勁瘦的腰肢。

他想,人與野獸是沒有區別的,在床上。

***

送軍的那天,李元憫早早便起來了,雖然兩日的荒淫讓他幾乎沒法下地,可他依舊咬著牙,不讓任何人看出他的異狀。

天色高遠,軍隊莊嚴,勇士們沖天而立。

李元憫身著白蟒箭袖,腰纏玉帶,頭束著五珠紫金冠,眉眼清貴舒朗,莊嚴地為主將授印。

猊烈一身黑亮的鎧甲,神情肅穆,一步一步地登上高台,他看著那高高在上的貴人,卻是看到他烏發散在身下哭到不行的軟樣子,無論是哪種,都教他心神俱顫、都教他癡纏迷戀——世上斷不會再有人這樣迷住他了。

“猊參領,願你此去一路順風。”

聲調清朗,細雨一般鉆入耳內。

李元憫將一方玉印親手放在他手上,猊烈接過,緩緩跪下,如一個最忠誠的仆人,他的額頭輕輕觸在他的鞋履上,所有人都在他們後面,沒有人能看見他這樣卑微而唐突的舉動,半晌,隔著軟革,他感到那人動了動,輕輕地用趾尖觸著他的額。

風聲微微,他們二人心間皆是齊齊一動。

李元憫垂眸看著他,面上依舊帶著那副藩王尊貴的樣子,可聲音卻是柔得如同羽毛那般,他說:“阿烈,我在府上等你回來。”

肅穆的號角聲響了起來,大軍即將拔營出發了。

猊烈接過曹綱遞來的鎧盔戴了,翻身上馬,他最後看了一眼那站在高台上的愛人,大風將他的大氅吹得四處拂動,他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但想必一定是讓他心碎的樣子。猊烈喉結動了動,狠下心來,不再往那邊看,扯了韁繩便頭也不回地去了。

***

大軍行了兩天兩夜,還有半日的路程即將抵達江北大營。

入夜了,因營地毗鄰江境,夜風頗大,篝火被吹得搖搖晃晃,噼裏啪啦發著響聲,旗幟隨之獵獵作響。

曹綱險些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他忙掀開帷帳進了主營帳,見猊烈正面無表情翻閱著手上的卷宗。

眉目冷厲,眼神堅毅,人神勿犯。

曹綱心間泛起了幾絲奇怪的感覺,又是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他頓了頓,將手中他要的案卷給他送了過去,猊烈接過,立刻攤開掃了幾眼,思忖片刻,與曹綱吩咐道:“你讓李進與陳啟同進來。”

曹綱知道這二人乃猊烈的心腹,單就目前的他而言,遠遠比不上這二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想起了上輩子那獨一份的君臣默契,曹綱心下不由起了幾許心酸,不過他知道,他遲早會得到他的信賴的,赤虎王相人極準,只要他如上輩子那般赤誠相待,全力輔佐,這樣的日子必不會長久。

當下定了定心神,往外去了。

李陳二人很快進帳,這夜,猊烈帳中的燈燭到了深夜才熄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