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李元憫的身體漸漸緊繃了起來,他的十指揉進了他的發根,想要推離他,但理智卻深深明白,這會兒,他不該推開他,他需要一個夥伴,一個知道他在用畸形的身子孕育子嗣的同行夥伴。

而眼前這個強大的男人顯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向下看了一眼,男人正親吻著他微凸的小腹,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尾椎骨騰起,這讓他腳趾緊緊繃起,險些尖叫出來,他立時死死咬著唇,拼命告訴自己要忍住,他屏住了呼吸,一種糅雜了羞恥、無助、自厭的情緒吞沒了他。

他最終控住了自己,只縱容猊烈將他拖入那樣令人窒息的泥潭。

等猊烈再度燥哄哄地堵住了李元憫的唇,他猝不及防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他驟然支起頭來,發現李元憫流了一頭的汗,鬢角的烏發都打濕了,唇瓣沁出血珠來,如一只昳麗的妖精。

然而李元憫渾然不自知,見猊烈放過了他的小腹,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支起了身,他朝他扯了扯嘴唇,露出一個笑來:“好了,你該回去了。”

他將被褥扯高了一點,遮住了小腹。

這般一動作,他才發現他將自己的唇咬破了,拿手背蹭了蹭,看清上面的血跡,身體微微一滯,又伸出舌來將唇上的血珠給舔了。

而後慢慢躺了下來,他蜷縮起了身子,將自己藏進了被褥中。

猊烈目色幽深,看了他許久,掀開他的被褥,進了去,將他攬在懷裏。

“等你睡了,我再走。”

李元憫聽罷又笑了笑,順從地靠近了他一點,很快便閉了眼睛。

一燈如豆,微微地搖晃著,將廂房內的一切笑得氤氳朦朧。

靜默中,猊烈突然沒頭沒腦說了一句:“別怕。”

不知道這是他第幾次與他說這兩個字了。

李元憫聽著,往他懷裏縮了縮,很久了,他才開口:“你能否答應我一件事。”

這樣的反常讓猊烈的眼神驟然一眯,他敏銳地感到這定非一件輕易的事,喉結動了動,道:“你先說。”

“不,”李元憫執拗地:“這件事你必須得答應的。”

見猊烈半天沒有應他,李元憫支起上身,柔柔地親吻他線條分明的薄唇:“你答應我好不好。”

鼻尖蹭了蹭他的,聲音放軟了下來:“我只求你這件事了。”

他外表嬌弱,但內心素來要強,從來不是個會撒嬌的人,也很少用過這樣示弱的語氣。

所以猊烈怎不會心甘情願被他俘獲,他幽幽嘆了口氣:“你說。”

李元憫松了口氣,笑了笑,他躺了下來,抱住了猊烈勁瘦的腰,將身體靠近了去:“我物色到了一個農婦,她肚裏的孩兒與……我肚裏的這個一般大小,她夫君死在軍中,一個農家婦,門丁單薄,根本無力撫育這個孩兒,我已經派人送了她一筆銀子,待她生產,我會命人將她的孩兒偷偷帶進宮。”

猊烈何其機敏,渾身的肌肉立時緊繃了來,驟然打斷他:“我不答應。”

李元憫著急起來,他支起上身,懇求的看著猊烈,“你先聽我說完。”

他咽了咽口水:“她許在我之後妊子,為了穩妥起見,這段時日我會多物色幾個合適的,確保萬無一失。”

猊烈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面無表情看著他認真地說著這些看似細致周密的安排。

“當然,我們有可能用不上他們,若是我誕下正常的孩兒,便將這些孩子養起來……這倒容易,我在嶺南的時候也沒少養過孩子。”

“若是生下……與我一般的孩子……”

猊烈冷道:“如何?”

李元憫舔了舔嘴唇,那裏有一道新鮮的傷口,一碰便會發疼,然而李元憫卻是病態地故意拿舌尖舔著它,像是享用那份疼痛一般。

“有一種藥,服下去很快的。”他像是怕猊烈反對似的,“你放心,他不會痛苦,像睡著了一樣,決計沒有半分難受——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猊烈背脊一寒,念及或許他自己都在覬覦這些藥,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你找什麽?你好端端地找這些勞什子做什麽!我不會答應!你給爺死了這條心!”

猊烈胸膛重重起伏著,他驟然起身,睜著赤紅的雙目看著李元憫:“誰找的?何兗?還是張龍!說!爺擰斷他脖子!”

李元憫卻是淒慘笑了笑: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他緊緊抓著猊烈,想極力讓他明白自己的痛苦:“這樣的身子,有我一個便夠了。”

可惜他活了兩世才明白,有些東西是注定的。

他這輩子得到的東西,與那些痛苦的承受相比,太微乎其微了,連僅余不多的東西失去都那般輕易,他得拼盡全力,才得以換來常人的起點,疲累是浸透骨髓的。

他自小漬在那種被厭棄、鄙夷、憎惡的泥潭中,長成了這幅樣子後,更是常年活在了汙濕糜爛的窺探下,幾乎沒有過過什麽正常的日子——他已經快趨於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