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於老板到現在都記得傅銘城被送到他這兒時的場景。那天草原下了場幾十年不遇的大暴雨,他的馬場那時候還算什麽高級馬場,只是仗著地盤大吸引客流,那時他還養著羊牛,周圍養了十幾年羊牛的老人家說,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

傅雪傾就在雨最大的時候帶著保鏢過來了,四五個保鏢壓著一個半大的孩子卻沒壓住,還是被那孩子掙脫了,傅雪傾神色平靜,“都到這兒你能跑哪去。”

她說的是事實,那孩子想必也知道,很快放棄了掙紮。

傅雪傾對他說:“這是我兒子。”

那孩子跪在地上崩潰地大喊一:“我不是!”

那天的雨太大了,即便他喊得再大也還是被噼裏啪啦的雨擊散了,於老板當時只能通過那孩子狼狽的姿態看出他的痛苦。

傅雪傾卻像沒看見一樣,她舉著傘,大風將她裙擺吹的搖曳,纖細潔白的腳踝濺上了幾滴泥,卻半點不減美感。她面容迤邐,膚色瓷白,即便不笑也有三分風情,乍一看還像一個雙十少女,只有眼角的皺紋暴露了她的年紀。

傅雪傾語調未變,平淡地說:“我和榮深年的兒子。”

“榮深年,他今年快六十了吧……”於曉扯了扯嘴角。

於曉以為傅雪傾不會回答他,側身讓開一條路:“先進來吧,今兒天氣不好,別在外面澆著了。”

這外面十幾個人,只有那小孩在雨裏澆著。

傅雪傾舉著傘,踩著恨天高的高跟鞋從於曉身邊走過:“六十五。”

於曉愣了一下,哦,六十五歲啊,這小孩看起來應該有十七八了,那就是榮老頭四十幾歲搞出來的……還行,沒突破人類極限。

保鏢毫不客氣拎起那小孩往屋裏走,可能是他動作太猛,於曉被迫後退兩步,保鏢大哥滿臉歉意:“不好意思。”

於曉擺擺手:“沒、沒事。”您還挺有禮貌。

那幹嘛對這小孩這麽兇。

於曉後來才知道,不兇點,傅銘城就跑了。

進了屋於曉趕緊給小孩兒拿了毛巾,“快擦擦吧。”

縮在角落的傅銘城連頭也沒擡,於曉看見傅雪傾走過來也沒敢多和傅銘城多說話,他把毛巾放在小孩身邊,趕緊跑到傅雪傾身邊。

“姐。”

女人正在摘手套,她聽見於曉這稱呼輕擡眸子,黑眸像是醞釀著風暴。於曉被這眼神一掃身體抖了抖,立馬改口:“嫂、嫂子。”

“嗯。”女人頷首。

“嫂子,你把他帶我這兒來是想幹嘛啊……”於曉問。

傅雪傾脫掉外套,姿態優雅:“他剛從訓練營回來,我準備把他送出國。”

她說的是“準備”而不是“想”,她只是來通知於曉的,而不是征求他的意見。

於曉一下子就明白他嫂子想幹什麽了,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語調卻下意識上揚:“姐、嫂子……我哥已經死了,你清醒點!他還是個孩子!”

“於曉!”女人猛地看向於曉,神色癲狂,眼裏寫著兇狠,她輕呼了一口氣,盡力平復心情,“曉曉,別亂說話,我不喜歡聽。”

於曉被這眼神嚇到了,身體微顫,沒敢再說話。

他怎麽會亂說呢,他哥死在墨西哥邊境,屍體也許早就被炸成炸。他這個親弟弟都能接受他哥已經死了的事,可傅雪傾一直不願意接受現實,她把自己弄瘋了,現在連自己的親兒子也不願放過。

於老板的思緒忽然被外界的音扯回——“於哥,謝總來了。”

於老板:……

好家夥,這大雪天都擋不住謝總啊!

他看向跑馬場,謝小少爺騎著雪山盡情享受騎馬的快樂,而在外場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全神貫注看著小少爺,就算看不見正臉也能猜到他此刻的表情有多溫柔。

“接去唄。”於老板移開視線對旁邊的小工說,他收起煙槍,帶著小工離開馬場。

走到門口時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恰好看見謝淩下馬,而傅銘城正小心翼翼護著謝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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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場外又迎來了十幾台越野,排場大的很,於老板對此習以為常。

身為頂級豪門的謝家,大部分時間是不像豪門的,唯獨在出行這方面展現出自己的確是豪門。

對於豪門來說,似乎出趟門有保鏢車隊不稀奇,車子是防爆防彈也不稀奇,但你絕對想不到,謝家人出一趟門,身上至少有八個定位儀八個報警器!

最中心的越野車被打開,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中年男人下車,他在雪地上跺跺腳:“這雪可不小,差點堵外面沒進來。”

於老板無奈:“你非今天過來幹嘛啊,等開春兒再來不也行麽。”

下了雪就代表進入冬季了,天兒也一天比一天更冷了。

“我們爺倆好不容易有空一起,可不得好好玩玩。”謝榮光東北揣,“行了行了,快帶我進屋,在這兒傻站著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