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傑西卡“咚”的一聲在雪人身上放上一個不對稱的頭。雪團晃了兩下,小女孩兒又在它的脖子周圍拍上幾捧雪來加固它。萊西總覺得冬天似乎永遠不會結束。自大火以來已經過去四周,而地上的積雪依然那麽厚。

“謝謝你沒有把她的事情告訴警察。”凱莉低聲說,“我不知道如果克裏斯發現傑西卡不是他的孩子會怎樣,而且她也不是我的。”

兩個女人肩並肩站著,萊西向外看著玩雪的小女孩。白色的背景中,戴著紅色連指手套和帽子的傑西卡為景色平添一份喜悅。

“她是你們的,是你們兩個人的。”萊西試圖微笑,“要是蘇珊娜知道她現在和你在一起,一定會很高興,沒有人能比你和克裏斯更愛這個孩子了。”

凱莉的臉色陰沉下去。“這件事一直像烏雲一樣在我的腦海裏盤旋不散,我試著不想起蘇珊娜。幾年來我差點讓自己相信傑西卡是我親生的。”

“你還有可能再生一個呢。”這是個問題。

“我生不出。”

凱莉這句簡單答案中飽含強烈的痛苦,萊西把她從窗邊拉走,讓她坐在沙發上,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現在是該聽到答案的時候了。那晚從著火的房子中逃離出來,她還沒有和凱莉說過話。當警察提起凱莉被誘拐的事件時,萊西守口如瓶,只告訴幾位警探綁匪把她們分開關押,她當時也不知道凱莉在那兒。她說,她甚至不相信凱莉還活著。

萊西的聲帶差不多恢復了,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的聲音都很沙啞,說話時伴隨著巨大的疼痛。她斷了四根肋骨,一根橈骨,還患了嚴重的腦震蕩。但在醫院裏住了一段時間後,她的身體逐漸痊愈。然而,心靈的治愈卻花了更久。那些夢魘時常在她腦海中閃回。只不過這次,夢魘中出現的是濃煙、烈火和惡魔。在它們的包圍中,她被困在棚屋裏,無法從火海的熱浪裏逃出來,也無法掙脫鮑比·德科斯塔的魔掌。

由於本該接受審問的殺手已經死了,警探只能盡其所能把交匯山的幾起舊案聯系在一起。他們認為戴夫和鮑比在交匯山和科瓦利斯之間奔波,幾年來都在實施謀殺,他們時而共同犯案,時而單槍匹馬。他們的母親稱自己一無所知,她也稱根本沒聽說過失蹤嬰兒的事。

萊西清了清嗓。“為什麽你生不了孩子?”

“你還記得我在大學裏流產過一次嗎?”

萊西點頭,但那段記憶已經非常模糊。

“那時候醫生告訴我我有雙角子宮,這通常不是什麽大事,但我想我的情況比較嚴重,這也就是導致我流產的原因。他們懷疑我肚子中的胎兒不能活到妊娠期滿,除非我動手術。但那時我沒有醫保,也不想在大學期間就懷孕,所以認為晚些再做手術也沒問題。我曾告訴自己,當我到了組建家庭的年齡,總有一天要解決這個問題。”

“克裏斯知道嗎?”

凱莉搖頭。“這件事在我們交往之前就發生了,而在收養傑西卡之後就更難以啟齒。我該怎麽說?我能說‘是這樣,我其實得動手術才能生孩子,傑西卡是個例外’?我只是讓他相信受孕很難,我們一連努力了幾個月,但我也只能對著這個巨大的難題搖頭興嘆。最終,我開始對他說我只想要一個孩子。這樣的生活該怎麽維持下去?”

“不再流產?”

凱莉垂下眼。“我注射荷爾蒙,現在還在注射。”

她在懲罰自己,因為收養了蘇珊娜的女兒懲罰自己。她不能再生孩子了。

“你是如何得到這個嬰兒的?”萊西低聲問道。

凱莉換了個姿勢,目光一直停留在大腿間絞成一團的雙手上。“他把孩子給了我,我沒有主動要過來,我甚至不知道她是誰。”

“誰把她給的你?”

“鮑比·德科斯塔。”

“你真的認識他,在庭審前就認識了嗎?”

凱莉搖搖頭,懇求的眼睛擡起來望著萊西。“不,我和他是在庭審期間遇見的。他總是在法庭外面的走廊裏坐著,從不看誰,也不和任何人交談。我聽說他患有某種精神障礙,所以才會和他說話。”

萊西理解地點點頭,凱莉的弟弟帕德裏克患有嚴重的精神障礙和生理殘疾。

“他從不和我講話,但一直在傾聽我。我想對他好些,因為其他所有人都把他看得一錢不值。我聽說他由於生理缺陷說不了話,但他看上去很聰明,我同情他。在我單方面的講話中,我無意中提起自己生不了孩子,那時候只是試圖和他建立起情感上的聯系。他不能說話,我不能生育。我知道不孕不能與失聲相提並論,但我只是想要告訴他沒有人完美無缺。”

“幾個月後他出現在我家門口,手裏抱著一個漂亮的女嬰。當時在一次大吵之後我和克裏斯分手了。我們不再來往,我飽受抑郁和孤獨的折磨。傑西卡帶給我新生,她重新完整了我的生活,讓我最終能夠積極地面對未來。我搬到姑媽弗吉尼亞家裏,把傑西卡當作親骨肉交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