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海市蜃樓(第5/6頁)

於是乎,齊琪和陳小涵就在教室門口扭打了起來。

兩人打得激烈,旁邊的學生們卻沒人上來勸阻,反而喊起加油來。不多時,隔壁兩個班的學生也聽到了走廊上的動靜,跟見了血的蚊子一樣,沖出教室加入了圍觀之中,一時間歡笑聲、助威聲不絕於耳。

站得最近的一個眼鏡男搖頭嘆息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更有人朝教室內吆喝道:“齙牙妹,鬥雞眼,你家老三老四打架了,也不出來管管!”

坐在教室最後的倆女生連忙把頭埋進書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齊琪和陳小涵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多久,一句“老師來了”之後,圍觀的學生們便作鳥獸散了,而班幹部這時候也及時出現拉開了兩人——也不知道之前幹什麽去了。

兩人被送到教室最後的座位,馬上有一個女生過來語重心長地說道:“齊琪,陳小涵,大家都是同學,別打架啊。”這女生長著一口大齙牙,說話時,有種想要一口把你吞了的感覺。

陳小涵看了一眼同桌的齊琪:“還不是這死肥婆先惹事。”

“你他媽叫誰死肥婆!”齊琪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嚇了陳小涵一跳,想要還嘴,臉上還火辣辣地疼,於是氣呼呼地收了聲。

那齙牙妹見陳小涵不說話了,又對齊琪說:“你看你,有話好好說嘛,別那麽大火氣。多大點事嘛……”

她話還沒說完,齊琪一眼就瞪了過去:“滾,老娘見了你就惡心!”

齙牙妹顯然也被嚇著了,縮了回去。這時候,坐在靠墻位置的一個女生忍不住了,對齊琪吼道:“那麽兇幹嗎,反了你啊!”這人有一雙鬥雞眼,看著別人時,眼黑擠在中間,眼白在兩邊,無比犀利。

齊琪被她看得寒毛豎起,哼了一聲把頭側開。

鬥雞眼見齊琪不說話了,頗為得意,一種久居上位的優越感油然而生,轉過頭開始訓斥起陳小涵來。陳小涵似乎也很怕和鬥雞眼對視,低著頭,不說話。

不多時,上課鈴響了,鬥雞眼這才意猶未盡地轉回身。

講台上,老師拿著書口沫橫飛地講解著,齊琪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轉過頭,看著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長嘆了一聲。和陳小涵打了一架之後,齊琪的思路清晰了許多,她意識到自己回到了學生時代,又回到了曾經那段屈辱的歲月。

屈辱,是齊琪為自己十八歲以前貼下的標簽。那時候的齊琪是個小胖妹,剛才和她打架的叫陳小涵,因為滿臉雀斑外帶皮膚黑,有個外號叫雀巢咖啡。她們倆,加上剛才的鬥雞眼和齙牙妹,並稱三班的四朵“班花”。當然,這“班花”是要加引號的。

由於長相與身材的關系,她們四人被班裏其他的同學嘲笑諷刺排擠,同學都看不起她們。再加上學習不好,老師們也不待見,所以被安排在最後的位置,眼不見心不煩。

按理說,這四人應該團結起來,但其實不然。鬥雞眼以犀利的目光讓人不忍直視,所以一直霸占著老大的位置,對其他三人有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而齙牙妹總是喜歡教育人,一說話口水亂噴,自然沒人敢和她吵架,老二的位置非她莫屬。至於陳小涵,除卻滿臉的雀斑之外,說句良心話,她的五官還是長得挺不錯的,所以她一直認為,大家不該把她和其他“三花”相提並論,惹不起前面兩位,就總是把怒火發泄到齊琪的身上。

因為自卑,總被他人欺負的齊琪敢怒而不敢言。如果十八歲前,有人對齊琪說,你以後會很美麗,很多男人會為你瘋狂,她會以為這人是在罵她。可是,後來她真的做到了破繭成蝶,曾經無數次的美夢終於實現了。

齊琪原以為一切屈辱都過去了,以後將是一個美麗的自己面對這個世界。然而,就在今天,那個夢破滅了。美麗的蝴蝶又變成了胖頭蟲的模樣,這讓齊琪既害怕又迷茫。她害怕的是,那些屈辱的日子又將重臨她的身上;而迷茫的是,現在是如此真實,那個美麗的自己,究竟是一場夢,還是預見了未來?

一整天,齊琪都處在迷茫與害怕的情緒中,同學們對她的嘲笑,她一句也沒有聽見,只是沉溺在無限的思考中,如機器人那般,放學,回家,吃飯,睡覺……日復一日。

齊琪的思維陷入了一種混沌的狀態,她開始不斷地思考與回憶,七月半、車禍、服務站、沈傲、莫柯良、夏洛可、秦錦……這些人、這些事她越是回憶,腦海中的印象反而變得越模糊。這讓她有種莫名的恐慌,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在她心中慢慢流失。

而陷入思考中的齊琪卻沒有發現,時間就好像被一根無形的手指按下了快進鍵一樣,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前推移。而她似乎被剝離出了這個世界,沉浸於屬於自己的時間裏,與周遭的事物顯得那麽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