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馬旭教過李可兩個小時的驗貨,各種毒品他都見過記過。只是那天李可的鼻炎小發作,屎都聞不出味道,學習並無成效,色澤和顆粒特征也已忘得七七八八。他並不對今天的事兒頭疼,顧桃這老毒販不能不懂吧?他還是想快速惡補一下,便偷偷在手機視頻網打開了《無間道》。哦,梁朝偉把一根小管兒吸進鼻腔,仰頭閉眼做擰眉狀,吸溜一會兒睜開眼,伸個大拇指就OK了……多大點事兒呀。

“你這次回來看著就有點緊,也難為你了。”顧桃說。

“什麽?”李可納悶。

“一個何總,一個安娜……你要是娶了安娜,教授會把更重要的業務交給你管,何總和戈薩這些元老不會那麽高興,你這接班人不好當。”顧桃頭也不擡地說,“徐總以前支持你,未來我看也未必,自打你接了他本地的業務,他就不那麽熱乎了。”

“你聽到什麽了嗎?”李可本能地問。

“何總上周問我你為什麽失聯了兩天,我說不知道。徐總前天打電話給我,問你做得怎麽樣。我懷疑他們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琢磨你,要不咋能發現卡盧拉的事?”顧桃說,“也真是的,他們為何都給我打電話?”

何翰是李可非常擔心的人,除了那張瘆人的臉,情報說明他的陰險狠辣更甚於吳右。這個情況他問顧桃有沒有告訴教授。顧桃搖頭,他覺得教授自有分寸。他的表情略有詫異。李可納悶他為何要對他說這些,可這話似乎不該問下去了。

“那就讓教授去琢磨吧,咱們把事做好就行。”李可伸了個懶腰,又說,“要看的這些貨你了解嗎?”

“我怎麽會了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來不碰毒品。”顧桃驚訝道,說他只知道鐵頭雖然囂張,卻不是什麽大毒販子,自產的有好有壞,五花八門,就是集團的貨,這家夥大多也會摻假賣向國內、印度和非洲。李可這才想起材料中說顧桃確實不懂毒品,也不碰渠道,基本只負責殺人。而李進是懂貨的高手,點個煙泡,他大老遠都能聞出成色。

好吧,那看來驗貨完全是我的事嘍?李可一陣慌……嗨,沒事,也就那麽幾種,又不是沒被培訓過,蒙也蒙個八九不離十。

車駛下高速公路後,三拐兩拐便鉆進了叢林,在不斷出現的岔路中拐來拐去。道路陰窄,高大的椰子和芭蕉樹遮天蔽日。李可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身上漸感涼意。顧桃幹脆在後座上睡著了。李可打開手機地圖,竟沒有信號,他知道自己記不住路,小莊也是拿著手機在找路。“馬上就到了,這一頓找,藏得挺深呀。”小莊說。

車開到一個破房子前,兩條拴著鏈子的狼狗立了起來,沖著他們嗷嗷張嘴,卻只發出奇怪的弱小聲音,和兇惡的樣子全不匹配。“舌頭拔了,聲帶也燙掉了,狗能咬人,但不會因為叫聲暴露這裏。”顧桃見李可納悶,指著狗說。

三人走向房子,門開了,出來一個漆黑如炭的人。李可認得這是顧桃的手下,行動隊一組的隊長藍桑坤,從小就是毒販子。顧桃左右看著,輕輕問著泰語。藍桑坤帶他們進了屋子,來到後面的院子裏,一個白凈細弱的男子坐在裏面看著手機,他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戴一副學生氣十足的眼鏡,打著一顆耳釘,穿著幹凈的白襯衫。他對顧桃和李可雙手合十,看來認識。

年輕人就是白江,越南華人,看著文質彬彬、弱不禁風,李可卻絲毫不敢小看此人。就是他向何翰密報了卡盧拉的情況,借刀殺人幹掉了鐵頭,既取得了吳右的信任,又占了鐵頭的地盤,相當陰險。白江熱情地握著李可的手。李可異常警惕,想著黑社會老大見了江湖小流氓該怎麽演。版本太多了,但是不難辦。他繃起嘴角,沒有摘下墨鏡,只冷冷對他點頭。

“我的手下被你發現問題,你為什麽沒先告訴我?”李可語氣冰冷地說。他應該這麽說,白江這小子其實這事做得不地道。

“我打您的電話了,您關機了,後來才知道您在大陸,我覺得這事不能拖,就告訴了何總。”白江略表歉意。

哄誰呢?這是青春劇裏情侶間的套路。“去看貨吧。”李可扭過臉說。

他們又向院後的屋子走去。屋子裏像幾十年沒住人了,百般破敗,老鼠亂鉆,國王的照片在地上碎成幾截。顧桃的硬皮鞋踩了一只老鼠,這倒黴小動物叫得撕心裂肺。往裏走,藍桑坤掀開了一道門簾,拉開墻上一扇假窗,帶他們走入一個鉆下去的洞。一人高的洞又長又陰,每隔十米有一盞小燈照亮,走了幾十步出現岔口,走入其中一條,過了百步又是一個岔口,繼續走。顧桃問:“有完沒完?帶我們兜迷宮來了?”藍桑坤在前面抱歉回應:“再走幾步就到了。”走在中間的李可害怕起來,悄悄把手槍頂上了火,在這地道裏要是被前方一支槍射擊,三個人可就串了糖葫蘆。白江滿不在乎地在夾在中間,這小子看著文弱,心得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