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近在咫尺

“天哪!真的嗎?”船長大叫道,猛地抓起帽子站起來。先前聽上校講故事時他一時激動將這帽子扔到了附近的櫃子上。“我馬上到船橋!這真是好消息,感謝上帝!”

“太好了!”加裏·奧尼爾喊道,我們一聽到這好消息都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盡管這消息來得很晚。就連可憐的上校也從椅子上移下打著繃帶的傷腿,起身準備事不宜遲地跟著船長上甲板。“真是如有神助!我就知道我們會在日落前趕上那群惡棍!天哪,我早就這麽告訴你了,上校;我早就說過,你知道我說過!”

但是,我們正從艙梯去往上面的甲板時,一個意外事件讓我們停了下來。

“喂,上校,”船尾的船長特等艙中傳來一個聲音,而“聖皮埃爾”號的船長應該還躺在裏頭,昏迷不醒。“離開這裏!為這事生氣不值。”

“天哪,是你那可憐的朋友!”加裏·奧尼爾對上校說。“這可憐鬼得著機會不安安分分睡覺,嘴裏凈說些什麽呀?哎呀,我不能讓他再說胡話了,不然他就好不起來了!

“等會兒;他又開始了,可憐的人呐,”上校說道,他舉起手來。

“聽!”

“你這惡棍!吃我一槍!”法國人叫道,音調更高了,語氣裏透著一股恨意,好像又和“聖皮埃爾”號上的黑鬼們打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我們聽到一聲慘叫。“天哪!他們要開槍打我!看!快看!救我,上校,快,快救我。”

“天哪,他的狀態很糟!”加裏說道,我跟著他和上校走進後艙室,看到阿方斯船長坐在船長的床上,瘋狂地打著手勢。“他在說什麽,先生?”

“他在重溫船上的場景,就是我們那艘不幸之船的船尾樓上,就像我之前說的,當時那些海地黑人襲擊了他和另一個水手,我還沒從下面沖上來,來不及救他,可憐人!”上校解釋道。“他在呼救,我想他當時也應該是在求救,雖說我沒聽到!”

“不管怎樣,這聽起來很奇怪,”愛爾蘭人接著說道。“噓!聽,他又開始了!他現在說的胡話又是什麽意思?我完全摸不著頭腦,先生!”

“馬上升旗!卷起主桅上帆!”可憐的傷者簡短地喊了幾句。他坐在吊床上,雙手扯著頭上的繃帶,看上去好像是起死回生了,這讓我想起我曾見過的一幅畫,畫上畫著拉撒路[1]的復活。他的眼球瘋狂轉動,然後直愣愣地盯著我們看了一兩秒,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清醒的跡象。隨後他又無力地倒向床,悲痛地大喊,“唉,保住船!太遲了,太遲了,來不及了。”

“天哪!”上校轉向加裏對他說道。“你能不能為他做些什麽?”

“我會在繃帶上敷點涼的,讓那可憐人的頭舒服點兒,”醫生答道,一邊動起手來。“能敷點冰最好,哎呀,但是船上一點兒冰都沒有!”

不管他敷了什麽,鎮靜效果還不錯,阿方斯船長翻來覆去、抽搐一陣之後,很快閉上了圓睜的雙眼,開始大打呼嚕。

“感謝上天!”維裏克上校叫道。“他現在又睡著了!”

“是呀,對他來說是件好事兒,可憐人,”加裏說道。“先生,我跟你說,他的狀態很糟糕!他要是現在這樣死還能舒服點,勝過他徒勞地大喊大叫。”

“什麽!”上校答道。“你覺得他會死?”

“天哪,世界上沒有醫生救得了他!”

“我可憐的朋友,我可憐的朋友啊!”上校喊道。“那我就待在他這裏,一直守著,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顯然,維裏克上校內心在鬥爭著。他想對這將死之人負責到底,卻又急於沖上甲板加入追逐逃船的行列,即將要與海地人開打,這激動人心的事他自然不想錯過,到時候這些黑鬼惡棍惹起的是是非非、打打殺殺就能一並了結。

加裏·奧尼爾見狀,便對上校留在下面的想法嗤之以鼻。

“哎呀,先生,你留在這兒完全幫不上忙,完全沒用,”他輕快有力地說道。“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這可憐人不會再遭罪了;天哪,如果他又犯了病,也認不出你,老實說,他誰都認不出的!”

“但是,醫生——”

“老天!我這麽說吧,上校,你再多留一分鐘也沒用!”溫厚的愛爾蘭人打斷三心二意的上校,不耐煩地喊道。“你現在馬上離開這裏,去收拾那些暴徒。現在由我來照料病人,等維斯頓老賊吃完午餐剩下的酒菜,就由他照顧阿方斯船長,然後我也上去找點樂子,真的。你現在趕緊走吧,親愛的上校;等這一陣鬧完了,你就能再見到這可憐人了。親愛的迪克·霍爾丹,好小夥兒,你撐上校一把。好啦,你倆都去吧。趕快走吧!”

加裏一邊說著,一邊把我們推出艙室;上校像先前那樣架著我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走在我身旁,我們倆爬上艙梯,上了船尾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