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甘婧看到趙閩時,已經是被送入南匯中心醫院的第三天。

為了讓甘婧能更好地休息,主治醫生在靜脈注射藥物中加了安眠成分,最初三天,甘婧都是在半夢半醒中煎熬。

在疼痛難忍之時,甘婧不停地喊著爸爸媽媽,可意識稍稍清醒,她便拼命阻止要給她媽媽打電話的護士,“我媽有心臟病,不能受驚嚇,你們給我請個好點兒的護工就好了,我大小便可以自理,不用麻煩人,請個護工幫我看著藥水瓶,幫我打個飯就好。”

趙閩看到甘婧時,她頭臉上傷口縫合處的腫脹仍未消退,左手臂骨折處打著厚厚的石膏,眼神也有氣無力。

“婧婧,你受苦了。”趙閩看著甘婧的眼睛,難過地說,“我來晚了。”

甘婧示意護工幫她將床搖起一些,讓自己半坐著,待護工出去後,甘婧才有些困難地笑著說,“你來啦。醫生說長頭發會影響傷口治療,就將我的頭發剪成現在這個樣子……我現在很醜吧。”

趙閩微微搖頭,“對不起,婧婧,讓你吃苦了。”

甘婧回答,“醫生說我額頭上可能會留下傷疤,以後好了只能留長流海遮一下了。”喘了口氣,甘婧急迫地問,“你去過公安局了吧?他們把房鶯抓了嗎?如果她不認,她家地上、沙發上、地下室都有我的血,可以驗DNA。警察來了好多次,可他們只是問我情況,卻沒人告訴我他們的進展如何。”

趙閩坐在甘婧的床頭,仔細看了看甘婧頭上的傷口,小聲說,“放心,檢察院已經以涉嫌故意傷害罪批準逮捕了房鶯。”

甘婧長籲出一口氣,點點頭,“那就好。”

停頓片刻,甘婧小聲說,“在我被她關進地下室之前,那個女人對我說,趙魏祺已經死了。”

趙閩嘆口氣,“警方又重新調查了當年曾和魏祺有過接觸的納士員工,他們都證明說最後一次看到魏祺時,唐紅果兒還和他在一起。而在魏祺失蹤前後那段時間,房鶯陪何其多在外地談項目,並不在上海。”

甘婧想了想,“那何其多怎麽說?”

“他說當時他的確與房鶯在外地談項目。他還說,他小孩又病了,要回美國去處理家事。”

甘婧一下子瞪圓了雙眼,“他走了?他不能走。”趙閩笑了笑,“放心,他現在被警方以配合調查為由暫時限制出境。來,你累了,先躺一下。”趙閩走到床尾,動手將甘婧的床慢慢搖下。

“對了,你上次說的發現了納士經營方面的問題,是怎麽回事?”甘婧慢慢躺下,小聲問。

趙閩搖搖頭,“這是小事,等你好些我們再聊。”

甘婧嘆了口氣,“上次你就說納士經營方面的問題是小事,等有結果再告訴我,結果我差點和你永遠地告別了。”說著,甘婧拉趙閩衣袖,“還是告訴我一點吧,好嗎?”

趙閩笑了笑,細心地給甘婧牽了牽被子,這才緩聲說,“納士的經營情況如何,說真的,我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我現在掛心的,是你的身體。”

甘婧睜著青腫未消的眼睛,有些吃驚地看著趙閩,“是不是醫院告訴你說,我除了破相之外,還殘疾了?”

趙閩忙換上一副笑容,小聲安慰道,“別緊張,你身體正在好轉。我的意思是,醫生說啊,那個女人下手太狠,讓你的腎臟也有了問題。不過,為了最大可能減小因康復所帶來的傷害,他們要觀察一段時間才能確定是否要做手術。”

說到這裏,趙閩的臉色微變,“上帝保佑。幸虧你身體素質不錯,普通人流了那麽多血,再被關在零度左右的地下室內30多個小時,早就支持不住了。”

甘婧看看二十四小時懸掛在頭頂的輸液袋,嘆了口氣,她想起在半夢半醒中,右腎臟的確一直劇烈疼痛,但因為全身的傷處都在痛,她並沒有多想。

“我已經將你的一整套病歷和這邊的治療方案傳送到我美國一位醫生朋友那裏,剛剛他來過電話說,你年輕,修復力強,如果自我修復好了就不用摘除。明天他就親自飛過來,再給你診療一下。所以你要好好休息,配合治療。”

“美國的醫生也能到中國來診病?”甘婧問,“醫院同意嗎?”

“同意的。醫院的大門,在面對復雜疾病時,是對所有醫生開放的。”趙閩看看甘婧青腫的臉,突然苦笑了一下,“你真是個傻丫頭,從別墅裏逃出來時就剩下半條命了,還沒忘記把房鶯的作案兇器也帶出來。警察說,他們接到保安的電話趕到案發地時,你已經深度昏迷了,可還死死地握著那根高爾夫球杆,急救醫生和護士兩個人都掰不開你的手。”

“我主要是為了防身,我被打怕了。”甘婧不好意思地笑。

“你睡吧,我靜靜陪你一會兒。”趙閩有些心酸,他將手輕輕放在甘婧的眼睛上,讓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