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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拉坐在機動作戰指揮中心的拖車裏,周圍滿是電話、電視機和手提電腦。空調出現故障,車裏的溫度肯定有三十攝氏度以上。負責監控無線電的艾莫頓警官一邊從水瓶裏灌下大口的水,一邊用手扇著風。然而,擔任波士頓警局特別作戰指揮官的黑德隊長看來卻十分冷靜,正在研究計算機屏幕上顯示的醫院空間配置圖。黑德旁邊坐著醫院的工程部主任,正在為他指出設計藍圖上相關的區域。

“她現在藏身的區域是影像診斷科。”工程部主任說,“原本是醫院的X光部,後來X光部移到增建的區域裏。隊長,恐怕你們會在這裏遇到大麻煩。”

“什麽麻煩?”黑德問道。

“這裏的外墻全部灌鉛以阻隔輻射,而且,這一區都沒有對外的門窗。你們無法從外面炸出一條路進去,也不能投擲催淚瓦斯。”

“要進入影像診斷科,只能從內部的這扇門走?”

“沒錯。”工程部主任看著黑德說,“我猜她應該已經把門鎖起來了。”

黑德點點頭。“這也表示她把自己困在裏面。我們已經下令所有人退回大廳,以免她決定孤注一擲往外沖的時候,我們的人會站在火線。”

“她跑進死巷子了,唯一的出路就是穿過你的人馬。就目前而言,你把她封鎖在裏面;但相對來說,你要攻進去也十分困難。”

“所以擺在眼前的是一個僵局。”

工程部主任按一下鼠標,將藍圖的一部分區域放大,“現在,有一種可能性,取決於她究竟藏身在哪一個角落。這些診斷區域的外墻都有灌入鉛板,唯獨候診室沒有。”

“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哪一種建築材料?”

“水泥石墻,你可以輕易從上一層樓鉆孔到候診室的天花板。”工程部主任轉身望向黑德,“但到時候,她就會退回鉛板隔離的區域,沒有人靠近得了。”

“打擾一下。”莫拉插話道。

黑德看向莫拉,銳利的藍色眼睛透著不耐煩。

“什麽事?”他厲聲應道。

“黑德隊長,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所有的經過我都已經告訴你了。”

“還不行。”

“還要多久?”

“你必須在這裏等,直到我們的人質談判專家和你談過為止,他希望所有目擊證人都先留在現場。”

“我很樂意和他談話,但沒有理由非要我坐在這裏不可。我的辦公室就在對街,你們知道怎麽找到我。”

“你辦公室還不夠近,艾爾思醫師。而且,我們必須隔離留置。”話說至此,黑德已經將注意力轉回空間配置圖,完全不顧莫拉的抗議,“情況變動迅速,我們不能浪費時間去追到處亂跑的目擊者。”

“我不會到處亂跑,而且,我也不是唯一的目擊者,當時有許多護士在照顧她。”

“那些護士也都隔離留置了,我們會約談每一位目擊者。”

“病房裏還有一位醫師,事發當時,他就在現場。”

“黑德隊長,”艾莫頓從無線電監控器前轉過頭來報告,“一至四樓已經疏散完畢,院方無法移動更高樓層的重症病患,但其他病況較輕者,均已離開醫院。”

“我方布陣如何?”

“醫院內部已經部署完畢,在唯一的出口前也已設下障礙物。另外,我們還在等待增援人手,以加強醫院外部的部署。”

黑德頭部上方的電視頻道設定在一家波士頓地方電視台,音量調為靜音。現在是新聞實況轉播,畫面異常熟悉,畫面上是艾巴尼街,指揮中心拖車也出現在畫面上。莫拉心想:此時此刻,我就是被限制在車裏的人犯。整個波士頓市在電視屏幕上觀看這出戲碼的同時,莫拉正被困在危機的中心。

車身突如其來的晃動,引得莫拉轉頭看向車門處,一名男子走進來。又是一名警察,莫拉心想,同時注意到他腰上皮套裏的手槍。但此人比黑德矮,也比較沒有派頭,頭頂上的汗水使得他稀疏的褐發粘在曬得發紅的頭皮上。

“要命,這裏面更熱!”來人說道,“你們的空調有開嗎?”

“開了。”艾莫頓回答,“但沒半點用處,我們一直沒時間送修,電子維修部門爛透了。”

“別提那些家夥了。”那人說著將眼光放到莫拉身上,朝她伸出手來,“你是艾爾思醫師,對嗎?在下是勒魯瓦·斯提爾曼副隊長,他們請我來控制整個局勢,看看我們是否可以不用暴力就解決這個危機。”

“你就是人質談判專家?”

斯提爾曼謙虛地聳聳肩,“他們是這樣稱呼我的。”

兩人握了手。也許是因為斯提爾曼謙虛的外表——卑屈的表情、開始要禿的頭頂——讓莫拉放松戒心。不像黑德那樣像全身灌滿雄性激素似的,斯提爾曼帶著平靜、有耐心的微笑看著莫拉,仿佛有很多時間可以和她談話。斯提爾曼對著黑德說:“這車裏沒法兒待人,她應該不用坐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