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身旁已空無一人。床頭櫃上有張紙條:“需要我就打給我。”我頭疼欲裂,而明晃晃的陽光還透過窗簾照進了屋裏,異常刺目。我真希望自己已經死掉了。那樣至少不會再覺得頭痛,還能擺脫這一團亂的生活。我拼命打消這陰郁的念頭。可是沒那麽容易。憂郁已潛伏在了我的意識深處,就等著我對它俯首稱臣呢。

伊維薩!既然訂不到機票,那我就開車去。我的確有好多事情需要解決,但繼那之後也沒什麽理由留在德國了。眼下,青天白日的,我的恐懼微微退潮。他們傷不到我。我敢肯定!我只是需要點時間。500萬歐元不會在幾分鐘之內就能從一個賬戶轉入另一個賬戶。他們肯定會意識到那一點!假如金發哥和蘭博哥說的是那筆錢的話……

我無比沮喪地呻吟一聲,揉了揉眼睛。此刻,我真的痛恨自己的生活。我甚至都不能和克裏斯蒂安痛痛快快地共度一夜。這次也同樣沒有任何記憶。只是這一次,我知道原因:根本就沒有做過。昨天,我很高興他只是擁我入懷。我沒有能力再做別的了。那就是支付500歐的好處,我那顆玩世不恭的心補充道。你有權決定要發生什麽,或者不發生什麽。

至少,它給了我無憂無懼的一夜,我反駁道。隨即我意識到得停止自言自語了。馬上!否則我一準會進瘋人院。

 

轉念一想,這通通都是羅恩的錯。我知道他是這一切的背後主謀,雖然我還不清楚他到底有何陰謀。那具屍體。那確定無疑的出軌。還有昨天威脅我的那兩個惡棍。

想到這裏,我發出一聲長嘆。我既不是私家偵探,也不是肝膽過人的女中豪傑。我究竟怎樣才能脫困?

我想要過回正常的生活!日復一日,無憂無慮。所以,我要采取和羅恩一樣極端的措施。我們走著瞧。盡管我的頭還在疼,而且我都懷疑它現在得有以前的兩倍大了,但我還是抓起電話給他打了過去。電話那頭傳來羅恩困倦的聲音。

“以後你少惹我。”我沖著聽筒咆哮道。

“塔瑪拉,是你嗎?”

“當然是了!還會是誰?你是前女友太多,都聽不出我的聲音來了?”

沉默。他沒有回答。而且,他不是一個人,因為他旁邊還有個半夢半醒的聲音在問怎麽回事。

“你以後別再騷擾我,不然我就去報警,然後告訴他們一切。一切!”

我的聲音近乎刺耳,我知道自己已經歇斯底裏了。可心中肆虐的恐懼與憤怒讓我難以保持冷靜。我投身的這場戰役,如今已似將失控。

“你在說什麽?”這是我認識羅恩以來,第一次聽到他有失常態。他慌了。

“你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我說道。

“不,我不知道,塔瑪拉。但是有一點很確定,不吃那些藥片會對你有好處。它們不適合你。”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

“我今天下午會去你辦公室。我們得一起計劃一下賣房子的事。我只需要一份給中介的授權委托書。然後我就徹底離開你的生活。永遠。”

“塔瑪拉,我……”

不等他回答,我就掛了電話。我不想再聽他的謊言和借口了。

 

幾小時後,我進了羅恩的辦公大樓。你總能在那兒找到羅恩,哪怕是星期天。他多年來一直保持著周末開車到這裏工作幾個小時的習慣。他說,因為只有那時候辦公室才能清靜下來,他才能處理重要文件。

羅恩在西區工作,那是法蘭克福的富人區。他任總經理的那家私人銀行的辦公區就位於這座有年頭的大廈裏,裏面處處散發著古色古香的氣息。高高的天花板,閃亮的拼花地板,還有那呼之欲出的銅臭味,似是在每間屋子裏來回飄蕩。

“下午好,哈特維希小姐。”門衛沖我招呼道,他每個周末都會來值班。我沖他點頭微笑了一下,便匆匆走了過去。我希望趕緊結束和羅恩的見面,自此徹底從他的生活中消失。永遠。

我走進他的辦公室,一種懈怠遲鈍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向我伸出雙臂,親吻我的面頰。這舉動著實把我驚得目瞪口呆。

“很高興你來這裏。”他說道。他這是哪根神經出問題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他能想到的就是這麽一句空洞無聊的客套話?羅恩繼續微笑著,好像這樣打招呼是世上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要不要坐?”他指了指辦公桌旁的皮椅說。

“坐啊,當然要坐,”我回答道,“你看上去不錯。”我補充說,佯裝附和他的鬼把戲。為什麽我就應該是唯一需要費神琢磨對方行為的那個人?

“喝點什麽嗎?咖啡,還是水?”羅恩巧妙地回避了我剛才的話題,讓我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來貸款的普通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