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車禍

一個半月前,淩晨。

在姚小明的麻將館裏打牌的黑子要吃玻璃廠的楊家湖南米粉,讓他出去買。姚小明沒有正式工作,在小區裏租了套一樓的房子開了家麻將館,房子不大,擺了六台自動麻將桌。

開麻將館,老板要會打牌會來事,逢三缺一不能成局時頂上湊數,人滿為患時,就負責端茶送水插科打諢,偶爾還要會耍狠,遇上鬧事耍無賴的,能鎮得住場子。這樣的工作,最合適姚小明這樣的人,所以城北的無業遊民混混賭徒們,都喜歡到他這裏玩。

玻璃廠的楊家湖南米粉,在城北也小有名氣。

玻璃廠其實只能算是一家小作坊,在小區旁邊的空地上建了幾間簡陋的石磚房改造成作坊,十幾號工人,吃住都在那裏。那地原是農用地,屬城北城中村的農民所有。現在願意種地的人越來越少,加上又在路邊,種什麽都灰撲撲的難打理,所以村委會就租了出去,但到底算是農用地,也不好大張旗鼓地修建,只能隨便弄弄,睜只眼閉只眼的違章建築。

米粉店是在玻璃廠打工的老楊家開的。老楊在玻璃廠上班,媳婦給廠裏的工人做飯,夫妻倆都是湖南人,養了三個孩子,兩人收入加起來,省吃儉用日子還是過得緊巴巴的。後來,為增加收入,他媳婦就在門口擺上湯鍋和幾套簡易的桌椅燙米粉賣,老楊下班後搭把手幫忙。楊家的米粉口味地道,兩口子人也和善,生意越來越好,索性跟老板要來兩間房做店面,每天管工人們一頓飯,用來抵消房租,雙方皆大歡喜。

一年四季,起早貪黑。夏天白天生意清淡,想晚上做點賭牌泡網吧人的生意補回白天的損失,所以常常守到淩晨也舍不得收攤。

城北這麽破敗的地方,雖然多見貧困與暴戾之人,但也不乏像楊家夫妻這樣積極生活的人,他們勤奮努力地想讓自家的生活變得更好。

姚小明騎著他的摩托車,使勁地轟著油門,風馳電掣般駛向小區門口,“嗚嗡——嗚嗡——”的轟鳴聲在小區裏吼叫著,他才不管擾不擾民,只顧自己痛快。他喜歡快速飛馳的感覺,每當猛轟油門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像顆子彈一樣地飛射出去,沒有什麽可以追上自己。麻將館生意清閑時,偶爾還會去飆飆車,他對自己的車技相當自信。

這天,他也跟往常一樣,從門口拐出來,在進入主幹道時,轟動油門迅疾地提速飛馳,享受著速度帶給他的快感。車子飛箭似的沖出小區門口,他熟稔地減速側傾準備轉向,突然,從路燈下閃出一個白衣人正好擋在車輪行駛軌跡的前方,他躲閃不及,那人便如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

“嘩啦”一陣巨響。

事故發生得太快,姚小明在地上不停翻滾,習慣性地用手臂護住頭臉,恍惚間有如在夢中,等停下來才感覺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他看著躺在馬路中央車輪還在轉動的摩托車,慢慢清醒,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夢。他艱難地爬起來,去扶起摩托車。

這個時候米粉店正好沒有食客,楊家夫妻聽到聲響趕緊出來,女人看到馬路邊的狀況,連聲驚呼:“我的天啰!這怎麽得了哦?”男人看到姚小明,邊招呼邊過來扶他:“小明,是你啊?哎喲喲,摔慘了吧?喊你開慢點開慢點,你就是不聽,這回出事了啰!”

姚小明痛得齜牙咧嘴的,強笑:“嘿,這算什麽,騎摩托不摔跤那還算開過嗎?”說完猛地想起剛才撞到的人,扭頭就看到趴在碎玻璃堆裏一動不動的傷者,背影纖瘦,長發亂鋪著,應該是個年輕女孩吧。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說話,卻揣著各自的心思。姚小明四下望望,心想:該不是撞死了?還好沒有其他人,給楊家兩口子一點兒封口費不知道瞞不瞞得過去。

而楊家女人想的是:“完了,下午生意好,老楊沒來得及把碎玻璃拉去處理廠,這個妹子不知道跟姚小明什麽關系,這麽個摔法,不管是死是活,都得賠錢。姚小明這樣的二混混,不是那麽好打發的。我怎麽這麽命苦,好容易日子好過點,就攤上這樣的事!”

楊家男人想:“倒黴!出人命了,趕緊報警,否則姚小明跑了,全賴上我們怎麽辦?”男人這麽想著,連忙掏手機,哆哆嗦嗦地說:“也不知道這人摔什麽樣了,我們還是趕緊報警吧。”

女人和姚小明異口同聲地說:“別報警!”聽到彼此的話語,連忙住嘴,相互對望一眼,女人結結巴巴地說:“等……等……等咱們看看這妹子的情況再說。”

“噝……啊……”這時,一聲低低的呻吟聲從碎玻璃堆裏傳來,緊接著那女人的手腳輕輕地顫抖起來。

楊家女人大喜,心下稍安:“看來就是一時撞昏迷了,快!快來,我們把她扶起來。”三人輕手輕腳地把女人從碎玻璃堆裏扶出來,楊家女人邊架起姑娘的胳膊邊向姚小明打探:“小明,這妹子是你什麽人啊?”她夫妻二人都在店裏,沒看到事故發生時的情景,並不知道這女人只是個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