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謎底

搜查房間的壯漢回來了,抱著一台滴著水的老式筆記本電腦。

君廉這才相信廖靈慧所言非虛,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找人想辦法攔截被老院長發出去的材料,突然想起裏面的內容是不能被平時那些弟兄知道的,一下子沒了主意,頓時怒不可遏地朝廖靈慧撲去,將她提起來狠狠摔在地上,悶不作聲使勁往她身上踹去。

廖靈慧不叫也不求饒,只悶悶地哼著,哼著哼著,居然“呵呵”地笑出聲來。

胡思遙端了茶出來,看到君廉正在暴打母親,飛奔過來撲到母親身上,為她擋住君廉的拳腳:“你打我吧,打我!”

廖靈慧推開她,咕咕怪笑:“不要為我擋,他打死我又怎樣?”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韓熙,你本來打算給女兒取什麽名字啊?當年我可是想了很久呢,都不知叫她們什麽好。”

聽她說起女兒,韓熙將丈夫拖開,跪下來央求:“她們沒有死對不對?在哪裏?求求你告訴我吧!”

廖靈慧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吐了幾口血水,才稍稍緩和了些。她喘著氣說:“本來沒有死。”

韓熙一聽“沒有死”,也不去理會她整句話的意思,欣喜若狂:“我就知道,沒有死,沒有死,那你快告訴我。”

“我這就告訴你,慢慢告訴你。”

打累了的君廉停下來用手機上網查詢,發現各大網站已經鋪天蓋地地轉載著相同的信息:C城富翁私建淫亂場所,與民間違法孤兒院多年來形成穩定供求買賣關系,操控未成年少女賣淫……帖子裏有各種音頻證據,還有一些多年來和孤兒院辦理的假的收養手續……所有的證據一應俱全。

君廉心慌意亂地癱坐在長凳上,那種大勢已去的絕望像極了三十多年前的那個下午——重症病房內,病重的父親將他和哥哥一起叫進去。

君父拉著他的手:“阿廉,你太浮躁,做事急於求成,還是跟著你阿哥,他穩重老實,做事想得周全。”

又吩咐大兒子:“阿謙啊,你要好好看著你弟弟,啊?”

兄弟倆一齊點頭。

律師在一旁,將擬好的遺囑念了一遍,父親費力地簽了字。

君廉去找老賈商量:“賈哥,你一定得給我出出主意。”老賈在C城是個手眼通天的能人,也是在賈家家族之爭中最後獲得勝利的那個。

“慌什麽。”老賈喝著茶,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節目,像是閑聊,“聽說你一直在資助一個劇團巡回演出?這個叫廖靈慧的就是那個劇團的吧?長得可真漂亮。”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剛剛成立的C城電視台錄制的舞台劇。

“是的。”君廉現在沒心情談論這些,焦急地望著老賈,“賈哥,我……”

“你哥那事,也不是不好辦,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總得等你家老爺子蹬了腿兒,再慢慢治他。他不是老實穩重嗎?對付這種人,最容易了,我會在後面支持你的。”他愜意地抿了口茶,又盯著電視,“不錯,真是漂亮,風情萬種的那種漂亮。什麽時候給我安排出來喝喝茶,聊聊天?安排得妥當些,別出一點兒風言風語。”他扭頭沖君廉笑得高深莫測,“人一旦到了一定位置,很多事就要顧忌些,不能有一點兒閃失,這樣也能給他和他罩著的人帶去保障。”

君廉聽懂了他話裏的承諾。

父親死後不到半年,他終於以幾樁財務上的錯賬,從兄長手中奪回了公司控制權,兄長與他的企業管理理念相左,加上他暗裏擠對使絆子,最後憤而離家。

而這三十余年,君氏蒸蒸日上的假象背後,是被賈、王、吳三家暗裏操控的事實,所有的利益被他們瓜分大半不說,所有擔責的事情都是他背著。他趕走了一只虎,卻引來了一群狼。他想要擺脫他們,給兒子君臨風留一份幹凈的家業。

現在,他苦心經營、忍辱負重了三十多年的一切,眼看成功在望,卻都要化為泡影了嗎?他跌坐在長凳上,第一次覺得自己老了,老得有些無能為力了。他心中的憤怒平息了,也想要聽聽廖靈慧想說的一切,反正大家都陷在沼澤裏出不去了,那也不妨聽聽,說不定自己無緣養大的女兒還在,也一了三十來年最大的心結。

於是,他澀聲對廖靈慧說:“你說吧,我聽你說完。”

“難得廉哥總算肯靜心聽我說了。”廖靈慧顫顫巍巍地窩進椅子裏。

那部電視劇,拍得特別慢,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我經常提前收工,所有人都有些不滿,但誰都不敢說——投資人自願的,誰敢說什麽?

兩人約會了半個月左右,這天,他又讓胡龍權來接我去喝酒,那裏是他開的酒店,二樓是迪廳,三樓有休息室,我去過幾次,他經常在那裏招待朋友。起初,我以為他是讓我去應酬,生意人總是這樣。但頭兩次去,他見我不肯陪別人喝酒,就再不許別人來灌我酒,後來依舊次次叫我,讓我坐在他身旁,充個門臉,偶爾喝酒也只是和他喝。我想,他肯定是喜歡我吧,否則,我就像木頭一樣地杵在那裏,有什麽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