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艾麗絲,我是查爾斯·惠勒。我們聽說所發生的事情了。下周你休息一下,做些你想做的事情,爭取從這次驚嚇中恢復過來……”

艾麗絲聽著電話錄音走進廚房,喝下了三小杯伏特加。很顯然,在工作場所發現了屍體,休假一周是慣例。她不知道她的老板怎麽會這麽快得悉這個消息,她真的不在乎。

“……這個項目暫時停止。WRE打算配合警方和他們的偵查;不過,有關大樓的所有繪圖和筆記及其大樓裏的所有東西仍舊是業主獨享的財產。我們希望你對你測繪工作的詳細情況保守秘密。你回來時我們再聯系。”

烈酒溫暖了她的胃,她搖搖晃晃走進臥室,脫掉衣服,將它們扔進堆得滿滿的垃圾箱。她坐在浴缸裏,讓熱水嘩嘩地淋在自己的臉上,直至流水變冷。每次她閉上眼睛。她所能看見的只是蒼蠅。

三小時後,艾麗絲依然沒法放松,甚至又喝了三小杯烈酒、抽了十五支香煙和看了四集情景喜劇,她還是放松不下來。她的雙手抽搐,她的思緒紊亂:一會兒想到蒼蠅,一會兒聽到警察的聲音,一會兒又想到她野外工作包裏偷來的鑰匙。麥克唐奈警探說過他妹妹失蹤了,他妹妹是馬科斯。

她放下伏特加酒瓶,跌跌撞撞走出廚房。起居室地板上依然雜亂地放著未打開的數個箱子。她新公寓裏的碗櫥、抽屜和壁櫥還是空空的。到目前為止她擠時間從箱子裏取出的只有一只咖啡杯、一只勺子和一只烈酒小杯。真是可憐!

她在壁櫥箱子前撲通坐下,撕掉封箱條。隨著她打開一個又一個箱子,盤子、玻璃杯子、銀餐具、清潔用品和書本都散放開來,在一堆堆這個和一堆堆那個之間地板看不見了,不過房間裏任何地方都看不見地板。比阿特麗斯的文件夾不見了。她努力回憶裝它時的情形,但她無法控制自己旋轉的思緒。她四周亂糟糟的東西似乎也在旋轉。她必須離開這些亂糟糟的東西。她掙紮著從地板上站起來,一路扶著墻壁回到自己的臥室。

電視重播節目、長沙發、伏特加、餅幹、睡覺、噩夢。接下來的幾天是一片模模糊糊。唯一幾次電話都是她母親打來的,艾麗絲沒有接聽。她知道如果她拿起話筒,她就會哭泣,她母親就會火速趕來。埃莉沒有電話,不過她從來不打電話。她不是常打電話的那種朋友。尼克沒有電話——甚至星期一上午來臨又逝去之後,還是沒有電話;毫無疑問,他肯定聽說過發生的事情了。艾麗絲沒有離開過家,她一直穿著睡衣,只有上廁所時才起床。任由各種胡思亂想不斷侵擾她醉酒後的混沌,她心亂如麻。她仍然拿著鑰匙。有人也許還在尋找她。她說了謊,沒對警方坦白全部細節。晚上她唯一能入睡的辦法就是一身冷汗昏厥過去。

星期二早晨,她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煙頭快要滿得外溢的煙灰缸和一只空酒瓶。一陣聲驚醒了她。她又聽見一陣這種聲音——刮擦紙張的沙沙聲。她一驚,從長沙發上坐了起來。房間在搖晃不定,她抓住沙發靠手阻止它搖晃。聲音來自廚房。她咽下喉嚨裏的酸味,謹慎小心地朝聲音走去。

“喂?”她低沉沙啞地招呼。

那聲音突然停了。她的心臟嘭嘭直跳,撞擊著她虛弱的胃部,她拐過墻角朝廚房窺視:沒有人在那裏。天哪!她必須戒酒;她正在胡思亂想。她將前額靠在墻壁上。當她這樣做的時候,她看見一只棕色的小老鼠急匆匆竄過廚房朝她奔來。她尖叫一聲,跳躍著離開墻壁,摔倒在一個箱子上。

廚房的櫃台式長桌上淩亂地放著一些紙盤子和垃圾。怪不得老鼠會跑來。地板上滿是她未打開的煩人的東西。星期五晚上性交用過的床單仍然鋪在她的臥床上。臥室地板上到處都是一堆堆她亂七八糟的衣服。四周的墻壁開始搖晃。她摸索著走進廁所嘔吐起來。

一小時後,艾麗絲蹣跚著走進臥室,從床上扯去床單,將它們鋪在地板上,把她所有的付洗衣物堆在中間,然後將整堆臟東西裹起來扛在肩上,抓了一把二十五分的硬幣,穿著寬松長運動褲,大步走向街頭投幣洗衣店。

“洗與漂洗”店裏空無一人。她裝滿了三台洗衣機,往每台機器裏投放了一些二十五分的硬幣,她覺得肩上的分量輕了些。她終於做了件正確的事情。她撲通坐進一把塑料椅子,看著自己的衣物在肥皂水裏翻滾旋轉。如果她能將自己的整個身體也投進去,出來變得幹幹凈凈,準備開始新的生活就好了。她用雙手捂住自己搏動抽痛的腦袋並閉上了眼睛。

一只蒼蠅嗡嗡地飛過她的耳朵,停在她身邊那把椅子的扶手上,它搓著貪婪的小手看著她。她蹣跚著離開它。無論如何,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想要她肮臟的內衣內褲,她邊自言自語邊離開洗衣店,隨她的衣物沒人看管自行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