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易颯撥了井袖的手機。

井袖的手機倒是跟工作掛鉤,彩鈴是段按摩服務的中英文介紹,而且中文在先。

看來即便身在海外,還是接待中國客人居多。

井袖接起來:“hello?”

易颯說:“井小姐嗎,有個朋友向我推薦你,我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想約個上門服務的全身按摩。”

井袖很爽快:“只要是在城區二星以上的酒店,都沒問題,什麽時間?”

易颯走出門外,看了看太陽:已經午後了,如果她抓緊時間,馬不停蹄,晚上應該可以趕到暹粒。

“能約今天晚上嗎?”

井袖說:“你稍等一下。”

聽筒裏傳來紙頁翻動的聲響,井袖似在斟酌:“……我下午安排了一個,六點還有一個,晚上的話,八點之後應該可以。”

這時間很寬裕了,易颯嗯了一聲:“那我晚點發你地址。”

掛了電話,易颯思忖著這一趟走,要做些什麽準備。

門口恰有條小舢板經過,船尾帶出的水道金光泛亮。

撐船的人跟她打招呼:“伊薩,你把陳博士家當自己家啦?”

是麻九,平日裏撐船捕魚過活,暗地裏接洽偷渡,當年烏鬼能一路輾轉過來,有他的功勞。

他一貫尊稱陳禿為“陳博士”,因為陳禿開的是診所,開診所的人應該叫doctor,叫成“博士”,顯得更有範兒。

易颯朝他招手,候他靠近之後,錢包裏抽了兩張十美刀遞過去,又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烏鬼:“幫我把它送去香姐那。”

麻九誇張地笑:“哇,伊薩,你發財啦,這麽點路,給這麽多!”

易颯也笑:“你想得美,這是訂金。”

她壓低聲音:“我要出趟遠門,可能會回國,你等我電話,萬一有需要……”

她眨了下眼睛:“也送它回去探個親唄。”

麻九恍然:“懂了……”

他瞥了眼烏鬼:“遊子想念祖國,是該常回家看看。”

*

井袖拎著大包,走到街口招突突車。

本來今兒只剩下兩個活了,臨時又加了一個,當時是一口答應了,事後有點後悔——不該排這麽密的,客人經常會出幺蛾子,萬一前頭的搞出點狀況,後頭的時間就沒法按時接上了。

有輛突突車在她面前停下,井袖都已經上去了,忽然瞥到街口剛拐過來的那輛,又忙不叠下來,然後攆那司機:“你走吧,不坐了。”

司機不樂意:“哎,你……”

井袖指過來的那輛:“那是我朋友……”

說著還朝那頭招手:“哎,阿帕!阿帕!”

好像真是朋友,照顧朋友的生意,天經地義,司機沒辦法,嘟嘟嚷嚷地開走了。

這一頭,阿帕不情不願地過來:“幹嘛啊。”

井袖把大包扔進車裏,抓著車杠上了車:“小兔崽子,我照顧你生意,你還這麽大爺!”

*

井袖是在宗杭失蹤之後,才跟阿帕熟起來的。

因為兩人都是案件關鍵人物,一個是最後見到宗杭的,一個在宗杭失蹤之前,跟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成為警局的座上客,一再接受盤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之後,阿帕就辭了職,說是要自己找門路,一定要打聽到小少爺的消息,井袖勸他不該放棄穩定的工作,他就跟井袖跳腳。

跳著跳著還哭了:“我有什麽辦法?我把小少爺帶出去的,一次被打個半死,一次找不到了,我還幹得下去嗎?”

聽得井袖怪難受的:阿帕其實比龍宋還難做,年紀又小,一根筋。

所以她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阿帕,比如優先坐他的車,有時候路上看到,即便不需要坐車,也會坐上一段。

她不知道阿帕其實挺反感她這樣的,因為那些一道開突突車的人,總會揣著下流念頭調侃他,問他“是不是跟那個按摩女有一腿啊”、“阿帕,你還小呢,那女人對你來說,是不是熟過頭了啊”。

阿帕氣得要命,覺得黴運上頭,諸事不順,又不知道該怎麽辦,於是每天都像個刺猬,逮誰戳誰。

井袖只當他是年紀小,不跟他計較,找著機會就想勸他兩句:現在想找份穩定的工作多難啊,既然老板都沒開口辭你,你就先幹著唄。

阿帕問清她要去的地方,調轉車頭。

他個子小,肩背都瘦削,真不該去硬扛那些責任。

井袖問他:“打聽到什麽了嗎?”

阿帕不耐煩:“沒呢。”

井袖平心靜氣:“阿帕,我跟宗杭是朋友,我也關心他,但有些事不能想當然,那麽多媒體關注,那麽多警察在查,大使館出面了,宗杭他爸光懸紅就百萬起,到現在都沒結果,你這樣沒頭蒼蠅樣亂找,是行不通的……”

阿帕打斷她:“你懂什麽?我看過很多警匪片,有些事急不得的,就是要慢慢來,再說了,你們中國人不是說,有志者事竟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