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那些鱷魚好像在動了。

宗杭急得太陽穴突突的,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快去救她啊。”

易蕭站得像老樹,一動不動。

宗杭手足無措,朝著井袖大叫:“井袖,快遊,你快遊啊!”

完蛋了,井袖的水性好像也一般,加上受驚過度,雖然沒沉下去,但一直原地撲水,水聲裏還雜著嚇到崩潰的哭音。

宗杭慌得耳膜都鼓脹了,四下團團亂看,眼睛忙不過來:沒有長棍,沒有繩子,蒼蠅圍著豬肺桶亂嗡,有兩條鱷魚已經下了水了……

這要命的恐慌裏,只有易蕭置身事外:“你去啊。”

宗杭吼:“我不會遊泳!”

“你在水底下睡了那麽多天,還會怕水嗎?”

又不痛不癢添了句:“不去就算了,不過,她的電話號碼是你給我的。”

宗杭顧不上她在說什麽了:越來越多的鱷魚下水了,打頭的那兩條好像距離井袖更近了,井袖在奮力劃水,但敵不過鱷魚的速度,再遲上片刻,她就會被鱷魚爭奪、撕咬……

易蕭是沒法指望了,宗杭心一橫,幾步沖到台沿邊抱起豬肺桶,朝著右首盡量遠的地方狠狠一投。

滿桶的豬肺在半空裏撒開一道帶腥味的上揚弧線,然後不斷撲通撲通落水,宗杭拿手掌猛拍空桶底:“這裏!這裏!”

他抱住桶,後退幾步,猛沖助跑,從相反的一側跳下池子,甫一入水,左臂抱桶,右臂亂劃,兩腿學著電視裏的樣子沒頭沒腦亂蹬,狗刨樣向著井袖的方位使力。

也怪了,以前打死也學不會遊泳,一下水就拼命灌,以至於教練吐槽他是精衛投胎的,前世沒能把海填平,托生之後改策略了,要把水給喝光——現在突然覺得,遊泳也沒那麽難,腳下隨便那麽一蹬,都像是踩到實地,整個人借著這力,身子居然就出去了。

一定是恐慌過甚,反而開竅了。

易蕭俯身去撿地上的鱷擋,沒站起來,就勢蹲在台沿邊,眯起眼睛,饒有興味地看池子裏的人鱷形勢。

到底是畜生,對血腥味很敏感,再加上在當地,養殖場很習慣拿豬肺投喂鱷魚——它們也知道是吃的來了,大部分中途轉向,向著豬肺落水的方位爭先恐後而來,一人、群鱷,隔了段距離,逆向而過,幾乎沒有哪條鱷魚願意費那個功夫舍豬肺而逐宗杭。

只有那兩條最先下水的,距離井袖已經近在咫尺了,棄之可惜,沒有改向。

井袖眼睛裏沒滴“亮子”,看不大清,但鱷魚的眼睛晚上是發光的,如兩盞幽藍色的小燈泡漂在池面上,她一見有好幾點亮已經詭異地移過來了,嚇得沒命樣大叫。

宗杭大吼:“別怕!井袖!砸它!砸它眼睛!”

他已經很近了,再劃兩下就差不多了……

井袖咬牙,也知道情況緊急,拼著斷手掉肉也得搏一把:她右手攥拳,擡起了正要猛砸過去,最近的那兩點亮,忽然不見了。

井袖腦子裏一懵,旋即反應過來:這是張嘴,鱷魚張嘴了!

這一邊,大群鱷魚已經接近了豬肺,瞬間陷入爭搶,一個個騰水而出,撕甩撞擺,白色水花四面亂濺,一時間形同開鍋,有些拋高的水點,甚至噴到了易蕭臉上。

易蕭蹲著沒動,拿它當背景音,目不轉睛看池水中央。

她看到,距離井袖最近的那條鱷魚往前聳躍,兩顎大張……

說時遲,那時快,趕過來的宗杭腦子裏一轟,想也不想,大吼一聲,舉高鐵桶,看準方位,一把罩了過去。

那條鱷魚猝不及防,被罩了個正著,桶上有提手,不知道卡在了哪,一時間甩不脫,狂躁地在水裏扭翻著身子,水流一湧一蕩,倒是方便借力,宗杭拽上井袖,剛轉了個向,側面又有一條鱷魚咬了過來。

不能再拖延時間了,僧多粥少,那桶豬肺撐不了多久,萬一那群畜生吃開了胃,他們又還沒能在那之前上岸……

宗杭打了個哆嗦,想起易蕭說的“鱷魚的咬合力很大,但張嘴的力量很小”這話,狠狠心豁出去了。

他身子一滑,滑到鱷魚嘴側,右邊胳膊旁撈,像箍桶似的把它的上下鱷箍了個嚴實,左手拳頭提起來,沒頭沒腦就往它眼睛鼻孔處狠砸,同時催井袖:“快快快,走……”

那鱷魚痛得亂掙,趾爪在他肋下撓過,宗杭痛得身子一縮,覺得那一處又辣又熱,也知道是出血了,怕這味道再招來幾條,趕緊撤手,繼續狗刨,竭盡全力朝井袖攆過去。

身後那兩條,一個被桶罩得暴躁,一個要害被打,痛得發狂,冷不丁撞到一起,也不知怎麽想的,都像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敵,霎時間就纏裹著打到了一起。

宗杭神經極度緊張,腦子裏只剩了催命般的一個“快”字,幾下趕上了井袖,嫌她不夠快,又拽又拉,終於趕到水泥台下的腳蹬邊,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抖,拼命把她往上托:“你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