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易颯長籲一口氣,若無其事出來。

宗杭真是個寶藏,問不過三句,就能挖出點東西來,而這一切,追根溯源,都起於不久前,她動的那麽一點惻隱之心。

好人有好報這種事,她以前是不信的,現在忽然應驗,有點受寵若驚。

她坐到小沙發上,把記事本恢復:“你在酒店醒過來,就全好了?”

宗杭搖頭:“沒有,K說我情況不穩定,還找了人來照顧我……”

他忽然變了臉色,騰一下站起來:“糟了!井袖!”

連番出了這麽多事,精神高度緊張,他居然把井袖給忘了。

他一顆心猛跳,說話都不利索了:“伊薩,我還有一個朋友,在船上,萬一丁磧去找她麻煩……”

宗杭下意識就想擡步往外走,又及時刹住:“趁著丁磧還沒被人發現,我能不能……去把她也帶來?”

易颯坐著不動,向他示意了一下床沿:“你先坐下。”

“你剛說她叫什麽?”

“井袖,古井的井,長袖善舞的那個袖。”

“這個井袖,是不是個妓……按摩女?”

宗杭又驚又喜:“你也知道她?”

他原本以為,自己跟易颯,差著十萬八千裏,聊起來才發現,提這個人,她知道,再提那個,她還知道。

這心情,難以言喻中泛一點甜,像追星用了同款,自欺欺人地覺得絕非巧合,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和心有靈犀。

不過剛易颯用了一個“妓”字,她好像對井袖有點誤會。

宗杭想澄清一下:“井袖……她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就是偶爾……會跟自己的客人談戀愛。”

易颯斜了他一眼:“是嗎,也跟丁磧談戀愛?”

宗杭嚇了一跳:“不不,她不認識丁磧,今天晚上,丁磧查房,還查過我那間呢,他們……不認識的。”

看宗杭這表情,好像是真不知道這回事,易颯皺眉:“井袖這名字很普遍嗎?一連兩個按摩女,都叫井袖,還都是在柬埔寨的中國人。”

“我讓龍宋幫我查過,丁磧在暹粒住過兩家酒店,第一次住你們家,包了那個井袖至少三天;第二次換了一家,叫過她的服務——一回生兩回熟,白天晚上地待在一起,你還覺得他們‘不認識’?”

宗杭嘴唇有點發幹。

他忽然想起,被擾得睡不著覺的那個晚上,他打電話問前台隔壁住的誰,前台回復說:“是個單身男客,中國人,二十七歲,叫丁……字不認識。”

第二天,他就在露台上結識了井袖。

所以,井袖的那個客人,就是丁磧?

他跟那個丁磧,只隔一堵墻,當了好幾天的鄰居?

宗杭不死心地喃喃:“但是明明今晚上,他們見面時,像不認識一樣……”

易颯說:“兩個人認識,見面打招呼不稀奇,但互相都裝不認識,你不覺得很不正常嗎?”

宗杭想起來了,那之後,領班忽然找來,打發他去沒人的廚房裏削土豆。

是不是丁磧故意把他支開,好去跟井袖敘舊?

再然後,丁磧進了廚房,說不到兩句話就動了手。

他的妝,連易颯都騙過了,丁磧怎麽識破的呢,是不是井袖說了什麽?

易颯留心看他臉色,心裏大致有數了:“你和那個老K,都死在丁磧手上,老K還把他的女人弄來放在身邊,我也是看不懂這行事邏輯。”

宗杭腦子裏亂成了一團麻,說話也有點顛三倒四:“不是,這不賴老K,是我先認識井袖,但我不知道她跟丁磧的關系,老K也不知道,老K只是問我,有沒有什麽認識的朋友能照顧我,我就……”

他忽然茫然。

曾經,為了安慰井袖,他信誓旦旦地跟她說“咱們是朋友,是一頭的”,然而易蕭說“她跟你不是一頭的,我跟你才是” ………

到底和誰能是一頭的?老話說“人心換人心,八兩換半斤”,他捧著心去換,怎麽盡換來這些虛真虛假,雲遮霧繞。

易颯壓低聲音:“這個井袖,還知道你什麽秘密嗎?”

宗杭有點慶幸自己聽了易蕭的話,沒把太多事透露給井袖:“她不知道我是死了又活的,她只以為我是被素猜的人沉了湖,在湖底下被老K救了……”

易颯下意識問了句:“不是我救的嗎?”

“你不是不讓我說嗎?”

易颯反應過來,心裏挺受用的。

“但是她知道我能睡在水裏,也見過我身體的異常狀況……”

“她嘴嚴嗎?可靠嗎?”

宗杭心裏沒底,不知道該怎麽答。

易颯冷笑:“光這一條,夠你受的了,這個女人,你要是能處理,找機會看著辦,不然遲早壞事。”

她是沒殺過人,但是讓別人處理這個幹掉那個,倒是信口就來。

接下來可說的也就不多了:K讓他試了菜、鬥了鱷魚、提醒他保守秘密,因為三姓容不下像他們這樣的人,安排了偷渡,緊趕慢趕這次的開金湯,說是想過來查清楚身體異常的原因,然後花了錢讓他替工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