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雖然話裏有個“可能”,但丁玉蝶還是眼睛都亮了:“怎麽說?”

實在找不著紙筆,易颯拆了一支步槍上的刺刀,在地上劃了兩道平行的刻痕,把那一塊劃分成上、中、下三個部分。

然後拿了粒金花生,放在最下面那一塊:“我們在這裏。”

又拿了一粒,擺在中間那一塊:“這是鄱陽湖。”

最後指最上面那一塊,劃了個從下往上的方向箭頭:“我們最終要去這兒,沒錯吧?”

丁玉蝶說:“沒錯啊,是人都知道啊。”

易颯豎起手指,指向頭頂:“所以,我們要往上頭去。”

丁玉蝶泄氣:“開什麽玩笑,上頭是洞頂。”

易颯糾正他:“是洞頂,也是息壤。”

她重新劃圖,這次是個簡筆的穹洞,中間一道豎線,把穹洞一分為二,豎線上斜倚了個梭子。

丁玉蝶沒看懂,宗杭給他解釋:“你就把它當成兩室房,左邊這個是船冢,這個梭子形是神戶丸號,右邊是剛剛我們去救易颯的那個……太平間。”

這就比較形象了,就是忽然又想起那個所謂的“太平間”,丁玉蝶有點瘆得慌。

易颯問丁玉蝶:“你已經知道什麽是息壤了對吧?”

丁玉蝶點頭。

很好,節省口舌了,易颯盡量言簡意賅:“息壤可以無限生長,給人感覺,它是一種自帶‘生命力’的物質。我推測,息壤按照年紀,分三種,幼年、壯年、老年。”

不就是土疙瘩塊嗎?還分年紀?丁玉蝶想表示不屑,念頭一轉,又接受了:動植物有年紀,東西嶄新和老舊,也是年紀,那息壤有年紀,也不是很難理解。

易颯指圖上的穹洞頂:“這裏是幼年息壤,就跟年輕人一樣,不定性,好動,鄱陽湖上流傳的大掃帚一樣的白色水怪,就是它,大概是因為初長成,要保持活性,經常舒展,而且息壤要和水對抗相生——所以它頻繁地與水接觸,是這個地下穹洞的‘門戶’、‘蓋子’。”

又在右半側的穹洞裏劃了幾根下垂的線,代表一扇扇的巢脾:“那個太平間,應該是這個穹洞最重要的中心部分,像蜂窩巢一樣,那麽多巢房,密密麻麻,每一扇都像巢脾,也是息壤組成的,壯年息壤——性子已經定了,比較可靠,用來擔負重任。”

“幼年息壤的生命力在於生長、舒展、外放,而壯年在於內收,它之所以能拿來保存屍體,還保存得那麽好,也許就是因為把那股生長的力用來防腐、維持屍體狀態了。”

丁玉蝶聽得愣愣的:“那老年呢?”

“老年息壤,漸漸沒了活性,可能用來修補這個穹洞,幹些瑣碎的事,再老得厲害,也許就死了。”

“幼年、壯年、老年息壤,一直做著輪班更替,幼年息壤長成之後,可以替換活性下降的壯年息壤,被替換下來的壯年息壤又接任老年息壤的位置,而死去的老年息壤成了最普通的土、沙,被幼年息壤定期清掃出去。”

頗像人類社會,永遠有新生,以新易老,代代更替。

宗杭越聽越是振奮,忽然想到什麽,看向丁玉蝶,激動得說話都有點打磕絆:“你不是說,專家在鄱陽湖拍過紅外航空照,發現這湖底有一條巨大的沙壩嗎?長江不是黃河,黃河是一碗水半碗沙,長江含沙量沒那麽高,這沙壩,會不會就是……”

老年息壤死後被清掃出去的、日積月累堆積起來的墳冢?

也許吧,丁玉蝶腦子幾乎木了:“但是,帶出去就帶出去唄,化成湖底的淤泥好了,為什麽還堆成沙壩?不是存心引人關注嗎?”

這問題易颯倒沒想過,但是人在思路順暢的時候,突破起來往往特別快。

她心念一動:“它在清理湖底的‘密碼盤’,保證盤面上沒障礙、沒大的積淤!這麽多年來,鄱陽湖因為地勢原因、狹管效應,沉了那麽多船,用當地人的老話說,上千條船,都能把湖底給填平了,如果湖裏頭船堆著船,還怎麽輸密碼?還怎麽給金湯開門?所以,它一方面清障,一方面把帶出來的老年息壤給掃開。”

那條湖底沙壩,足有兩三公裏長,還真像是被巨大的掃帚掃開的。

密碼盤又是什麽?可能又是她想當然的比喻或者指代吧,丁玉蝶覺得自己在囫圇吞肉,半生不熟,半懂不懂:“幼年息壤清理密碼盤……那這麽說,那些沉船事故,不是息壤作怪?”

應該不是。

易颯記得丁玉蝶提過,鄱陽湖的沉船,多發生在九十年代之前,九十年代之後,國內外科考隊專門研究過老爺廟水域,發現了狹管效應和亂流渦流對行船的影響,專門成立了氣象觀測站,對過往船只進行提醒、預警,那之後,沉船的事幾乎沒再發生了。

所以,歷史上的那些沉船,是真的遭遇了自然災害、而非被息壤卷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