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下來多久了?

宗杭也沒概念:“大概一兩個小時吧。”

一兩個小時……

好像每次鎖開金湯的時長,也就是一兩個小時:畢竟一群水傀儡,下水只是放置或者拿取一些東西,進入的程序雖然繁瑣,一兩個小時也綽綽有余了。

如果過了這個時間呢?

應該會像在老爺廟那回一樣,過了這個時間,丁玉蝶就會醒,醒了之後該怎麽出去,可就一籌莫展了。

易颯趕緊松手,同時提醒宗杭:“跟緊了,別掉隊。”

丁玉蝶的肢體動作依然僵硬,步速卻明顯加快了很多,進入走廊之後,簡直是在瘋跑了,易颯緊隨其後,宗杭更忙:邊跑邊往各個方向摁相機,哢嚓哢嚓,不把膠卷拍完了絕不罷休。

終於到了走廊盡頭,正對面的石壁上,已經隱隱攪起了漩渦:不是水,像是石頭軟化而成的漩渦,攪拌機一樣,越攪越快。

丁玉蝶一個箭步撲了上去,與此同時額頭緊貼祖牌,一頭撞進漩渦內,半個身子立時被吸附了進去。

易颯大叫:“抓住他!抓住我!”

宗杭被她搞糊塗了:到底是要抓丁玉蝶,還是要抓她呢?

但時間緊迫,顯然等不來第二句指令了,好在人長了兩條胳膊,宗杭一橫心,急沖上去,一手抱住丁玉蝶的腿,一手摟住了易颯的腰。

再然後,眼前一黑,整個人就陷入了無窮盡的急旋之中,宗杭挺想暈過去的,暈過去的話就不用受這份活罪了,偏偏又暈不了:一忽兒頭上腳下,一忽兒身子像麻花樣擰轉,抱著的這個似乎要竄脫,摟著的這個又好像要松落,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底突然有急浪一托,宗杭的腦袋一下子浮出水面,嗅到了泥腥味的空氣。

夜色依然墨黑,高處槽岸上,有探燈交互照下,有人失聲大叫:“出來了,在那!”

出水了?

宗杭還沒來得及興奮,一個翻浪重錘樣直擊過來,正砸在他頭上,這力道剛勁無比,他眼前一黑,兩手同時松脫,身子直接被打飛到半空翻了個個兒,又栽落下去,沒等落實,又被腳下的水旋帶得連轉了幾圈,芭蕾舞小天鵝的範兒還沒擺完,又大頭朝下向著下遊急湧而去。

媽的,這壺口下頭的水流這麽厲害?在水下都沒這麽兇險啊,還有易颯呢?丁玉蝶呢?沖哪去了?

宗杭徒勞地伸手亂抓,身子跟葉片似的,任水流胡亂拗折,上頭聲音漸雜,吼:“兜住!兜住!”

什麽兜住?他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一頭撞在一張大網之上。

被網兜慢慢吊起的時候,宗杭吐掉嘴裏的泥水,有氣無力地低頭去看。

他是第一個被兜吊上來的。

丁盤嶺他們,攔水設了好幾張巨大的網,即便不幸錯過了第一張,後頭還有第二三四五張,半空裏,他看得清楚:易颯正蜷著身子,被一張網兜牢,在水浪翻覆間忽上忽下;而丁玉蝶漂得比易颯還遠,四肢大展,蜘蛛樣扒住網身,抖抖飄飄風箏似的,像是下一秒就要上天。

總算是……都上來了。

*

上來的三個人,暈了兩個,唯一一個沒暈的受了傷,精神也極度萎靡,丁盤嶺不好馬上追問金湯穴裏的情況,這樣顯得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所以先清理現場、收隊回賓館休息,好在照片的沖印也需要時間——照片出來了,人也休息夠了,再坐下來細聊不遲。

宗杭累得要命,被帶去包紮傷口的時候險些坐著睡著了,回房之後澡都顧不上洗,胡亂灌了兩口三沸三涼的酒湯送藥,一頭栽進床裏睡著了。

難得的深睡眠,全程無夢,醒來的時候夕陽西下,道道溫柔的暖光斜進房裏。

宗杭還以為自己睡了一個白天,看到電子鐘表上頭的日期標識時,才知道第二個白天也快過去了。

他略沖了澡,換了幹凈的衣服出來:這賓館不大,這一層大概被丁家包了,有幾個人正歪在走廊的沙發上打牌,看著眼熟,鎖金湯時見過,但都叫不上名字。

那幾個人倒都認識他,其中一個染黃毛的朝他邊上那間房努了努嘴:“易颯這屋還沒動靜。”

又示意了一下斜對面那間:“丁玉蝶醒了,剛去樓下餐廳吃飯,你要去嗎?”

不想去,也不太餓,宗杭指了指易颯的房間:“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黃毛斜了他一眼:“人家一個單身女的,在屋裏睡覺,你一個男的,進去幹什麽?萬一你在裏頭幹出點壞事來怎麽辦?”

話糙理不糙,有些男女之防確實得避諱些,宗杭猶豫了一下:“丁玉蝶去吃飯了,我也洗好澡了,易颯還沒醒,我怕她出什麽事。”

這話切到重點了,幾個打牌的都停下來。

黃毛也有點犯嘀咕:人被送進房間之後,他們輪班負責在外頭守著,確實沒進去看過,雖說不大會出什麽事,但讓宗杭這麽一說,心裏還真有點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