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丁磧剛走出巷子,手機就響了。

傘頭陰歌,丁長盛,不知道又要催他什麽事兒。

丁磧拿手掌捂住手機音孔,將那音量捂低,過了幾秒,又覺得這舉動像掩耳盜鈴。

他接起手機。

丁長盛語氣有點急:“丁磧,你……你沒對易颯他們做什麽吧?”

什麽意思?

丁磧心裏一動,故意遲了一兩秒才答:“沒人讓我對他們做什麽啊。”

丁長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咳嗽了兩聲以掩飾過去:“是,我是怕你一時腦熱,做錯了事。你……趕緊過來一趟,丁盤嶺找你有事。”

看來,是事情有變化了,不然丁長盛的態度不會前後相差這麽大。

丁磧很快趕到丁長盛的住所。

*

這兩天,丁長盛家成了臨時的集散地,丁盤嶺和一些丁家的子弟都在這落腳。

人一多,房間就不夠住,客廳雖大,兩三張床一支,立時擁擠,連帶著整間屋子的氣質都變了,以前是冷清、空曠,現在鬧騰得跟多人旅館似的。

拖鞋也不夠換了,丁磧猶豫了一下,直接穿著鞋走了進去。

丁盤嶺和丁長盛都在書房,只不過賓主有變——屬於丁長盛的座位上坐著丁盤嶺,正挪動鼠標,仔細看電腦上的內容,作為主人的丁長盛反而站在一邊,半躬著腰同看。

見丁磧進來,丁盤嶺朝他招手,同時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往外挪了挪:“你過來看。”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拍的是地面,草雖然綠了,但蕭疏得像是地壤的點綴。

丁磧心裏有數了:“三江源?”

丁盤嶺嗯了一聲:“你看前一張,對比一下。”

照片往前跳轉,拍的是另一處地面。

好像沒什麽特別的,都是地。

丁盤嶺笑了笑,把無線鼠標推過來。

丁磧知道這是讓他自己揣摩,心裏有點緊張,怕找不出玄虛讓人看扁了。

他握住鼠標,反復對比看兩張照片,還幾次放大看細節,忽地眼前一亮,脫口說了句:“地旋,前一張上地面上有個地旋,仔細看就知道,那一處的草都受到影響,排列得像漩渦形狀。”

丁盤嶺笑起來:“眼神不錯,你再往後翻。”

後頭還有嗎,丁磧忙往後翻頁。後一張也是照片,但色澤和感覺明顯很老,應該是過去的那種膠片照掃描上傳的:拍的同樣是地面,寸草不生。

丁磧把屏幕擺正,身子往後退、再退:這張上也有個類似的橢圓漩渦,雖然不長草,但土壤顆粒的走向給了提示。

丁磧擡頭看丁盤嶺。

丁盤嶺知道他看出來了,先解釋那張老照片:“九六年,三姓去開漂移地窟,結果出了事。長盛他們到現場之後,怎麽找也找不到那個洞了。但幸虧他們做事仔細,在那一帶停留了好幾天,拍了很多地面照片,這張就是事後被選出來、大家一致覺得比較特別的。”

“洞一定是存在的,漂走了也正常,本來就叫‘漂移’嘛,但地可不是天,天上飛了鳥可以不留痕,這地上出現了個洞,又填上了,填得再精妙,總該會留點痕跡吧。”

丁磧一下子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這種很淺的漩痕,就是漂移地窟消失之後留下的痕跡?”

丁盤嶺點頭。

丁磧心跳得有點厲害:確實,萬事都會留痕,沒有百分百恢復如初這種事。

丁長盛清了清嗓子,很是自得:“這痕跡很隱秘了,接近於無——想想看,三江源那麽大,常住人口沒幾個,誰會沒事拿著放大鏡去看腳底下的地是不是有旋?就算發現了,想不明白原因也就放過去了,再說了,一個地旋和另一個地旋之間,差了不知道多遠呢,要不是當年我們拍了照片,真挺難發現的。”

丁盤嶺感喟:“是啊。”

他重又看向丁磧:“你可能也知道,這些年,我們一直有人在三江源那守著,尤其是九六年之後,加派了不少人手,任務就是追查漂移地窟,對外假充是搞地質的,其實做的事就是這個,成天看地、找痕跡,不容易啊,一個個的,頸椎腰椎都犯了病。”

說到這兒,苦笑出聲。

丁磧沒插話,耐心等下文。

“好在,這麽多年下來,功夫不是白費的,我讓他們對應著三江源的地圖,把所有地旋的位置標出來、連成線……”

丁磧脫口說了句:“你是想找它的活動軌跡?”

丁盤嶺對他的反應很滿意:“三江源確實很大,但去跟一個省、一個國比,它又實在太小了。上千年來,漂移地窟只存在於三江源、只在這個範圍內活動。”

“拿大部分人來說,你如果每天都記錄他的活動軌跡,然後在電腦上把他一年的活動軌跡做個疊加,你就會發現,除了幾次出差旅遊外,他的活動空間基本只限於所在城市的某一塊區域,而他最經常的活動路線無非就是在家以及公司、學校間往返,非常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