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易颯正看得愣神,又是兩聲水響,兩個人,如同兩發炮彈,自水上一路沉下來。

易颯心裏一寬:目前來說,進了水,總比困死在土層裏來得強,哪怕都是死,至少也死得晚些。

她提勁上浮,看到那兩個人,一個是易雲巧,一個是丁長盛。

易雲巧還好,到底是水鬼,臨危不亂,丁長盛就要張皇多了,手腳亂擺,如被扔下湯鍋的螃蟹,還吞了兩口水。

是三姓的人,至少能在水下憋個四五分鐘,易颯先不去管他,繼續上浮:如果沒記錯,漂移地窟是個巨大的穹洞,洞頂凹凸不平——而水面總是平的,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這洞並沒有被填得一絲空隙都沒有,水面哪怕距離頂部只有不到10cm,那也是空間,有空間就有空氣,那些非水鬼的三姓,就多一線生機。

這一過程中,不斷有人往下沉落,易颯無暇細看,但一直在心裏默數:一共十一響,加上先下來的她、丁長盛和易雲巧,那就是只有十四個人暫時平安。

易颯頭皮發炸:前隊後隊,加起來二十來輛車,六七十號人,居然一下子折了接近八成的人手——這一役,簡直跟96年那次同樣慘烈。

她一路浮到最上頭,這個位置不行,山巖下凸,幾乎緊連著水,易颯耐心地一邊伸手上探一邊往邊側移動身子,終於摸到一塊上凹的所在,把大半個腦袋探出了水面。

還好,這一處大概有桌面那麽大,放兩三個人在這喘氣應該沒問題,只要再多找到兩處,下來的人都可以先歇口氣了。

易颯水中翻了個身,頭下腳上,復又下潛。

先穿過那片懸浮的屍群,不少人還睜著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死了。

下頭就雜亂了,很多人嗆水,主要是事發突然,沒來得及憋一口氣,讓人稍感安慰的是水鬼都在,正設法拽起那些不斷下沉的人。

易颯往下打水鬼招:手直直豎起朝上畫了個圈,然後比“ok”的手勢——其實古版應該是挑大拇指,代表往上有活路。

下頭的人都看懂了,有余力的就自己上浮,沒力氣的就由水鬼拽著往上,易颯順手也撈拽了一個,迅速改向往上。

一番忙亂之後,終於在穹洞頂部找到了三處上凹的所在,把人分別安置了過去,除了水鬼,其他人都元氣大耗,拼命拿手攀住滑溜的壁巖,口鼻探出水面喘氣、身子懸吊水中,活像釣魚時魚鉤上吊著的餌。

易颯安置完最後一個,再次潛入水中,看到丁玉蝶招手示意她過去。

原來水鬼也聚在了一處,倒不為喘氣,而是為了方便說話。

易颯循向過去,把頭伸出水面,看近處“漂”著的三個水淋淋腦袋,丁盤嶺、易雲巧、丁玉蝶,又看上方的山巖上凹,像個圓鼓的鍋蓋,覺得這場景頗似北方人蒸面點:鍋蓋一掀,四個頭大的饅頭,說的就是現在了。

有點想笑,但處境慘烈,笑不出來。

丁盤嶺一開口,她更笑不出來了。

“折了多少人?”

易雲巧和丁玉蝶都沒概念,易颯吸了吸鼻子,盡量言簡意賅,不帶感情:“加上我們,活了十四個,水裏漂著的大概十五六個,其它人,應該都在……地裏了。”

易雲巧打了個寒噤:“好險哪,虧得我聽到你那句‘別亂動’,我就看著我一路往下掉,上頭一路往下封——一旦拼死掙紮,可能立馬就封住了,那得死得多慘……”

忽然瞥到丁盤嶺面色死灰,趕緊住了口。

丁盤嶺沉默了會,才嘶聲說了句:“是我大意了,我的錯,都是我的賬。”

易雲巧沒吭聲,她之前對易颯說的那句“這次怎麽讓丁盤嶺領頭了呢,憑什麽啊”看似是信口一說,其實多少反映了點真實心意:機會均等,她跟丁盤嶺一個輩分、一個資歷,憑什麽不提攜她上呢?

現在才發現,領頭的是要擔責任的,一步失誤,那真是……

她貪戀領頭的風光,但自忖扛不起這種責任。

丁玉蝶說:“嶺叔,這也不怪你,地窟地窟,都以為在地下,誰知道它能到地上作怪啊,我連喊都沒來得及喊一聲,就下來了。”

丁盤嶺搖了搖頭,喃喃了句:“上當了。”

上什麽當?丁玉蝶一臉莫名。

易颯倒是想到了:“這可能就是它的計劃,還記得盤嶺叔畫的那個行為圖嗎?”

上一次,她們只列到了第五階段“再下漂移地窟”,丁盤嶺差不多理清了前因後果,又指出太歲一直是“守勢”,弱者的典型特征,然後喊話說“不如亮底牌吧”、“也該有個了斷了”。

“上次是丁磧、宗杭,還有我下的地窟,全程都很順暢,沒有危險、沒有異動,讓我們覺得,漂移地窟就是個地窟,裏面有個太歲,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