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火舌過處,通道盡頭一片燒焦的蓽撥聲,還有隱隱的朽爛焦臭味。

這就完了?丁盤嶺的感覺很不真實,頗似重拳砸進了棉花:他還預備著太歲會有一輪垂死掙紮,沒想到只是手指一扳的事兒。

但這偌大的肉山真的完全沉寂了,穹洞裏只余水流聲和傷者的呻吟。

最初的錯愕過後,易雲巧迅速吩咐剩下的四五個人擡起丁長盛和另一個重傷者先去垂繩那結網兜:不管事情完沒完,重傷者是不適合再參與了,水還在不斷裝填,那四五個水葡萄很快就會應付不了,也最好一並撤出——他們上去了之後,別再管什麽“半小時”了,馬上再把繩放下來拉第二批人。

然後,就可以全員轉移了。

水已經漲到胸腹了,眼見就快平齊那通道的下沿,焦黑色的息壤漸漸浸入水中,雖然尚未復蘇,但總給人以不祥意味,第一批人托擡著兩個重傷者往垂繩處走,一來涉水,二來傷者不經顛簸,那速度慢得讓人心焦,偏生這個時候,丁玉蝶又冒了句:“盤嶺叔,咱們怎麽確認它死了啊?還有啊,裏頭真的燒光了嗎?萬一它有不止一個這樣的孢子孔洞呢?”

易颯真想罵他烏鴉嘴,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其實在理。

怎麽確認它死了呢?萬一它是在裝死呢?大家撤走了之後,它重又休養生息,恢復如初,那這一趟下地窟的意義何在?死了那麽多人,都白死了嗎?

易雲巧急道:“保命要緊,現在管不了那麽多了,咱們先出去,以後多的是機會……”

丁玉蝶覺得應該趁熱打鐵:“如果它真沒死,咱們撤了,不是給它休養生息的機會了嗎?它這麽狡猾,這次吃了這麽大虧,只會更謹慎,下次,說不定我們連漂移地窟的邊都摸不著了……”

丁盤嶺沉聲道:“別吵了!”

他面色凝重:“我的意見,務必要確認它已經死透了。”

水線還在上漲,浮力越來越大,易雲巧心下發急,正想駁他,易颯忍不住說了句:“雲巧姑姑,我覺得盤嶺叔說得對,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它真的弱得不行,只能裝死求生,我們只要再補一刀,事情就可以徹底了結了;二是它還有實力,只是在迷惑我們,真這樣的話,它不會放你出去的,你想走其實也走不了。”

易雲巧張了張嘴,居然找不出話來反駁,想來想去,也只有迎難而上這條路了:“那要怎麽做?”

油料足夠的話,盡可以燒出個新天地,但方才一通激戰,自己和宗杭身上的油料都不多了,經不起胡天海地地燒,得省著用,丁盤嶺想了想,示意了一下通道盡頭:“我進去看看!”

易雲巧身子一激:“你瘋了?萬一通道又堵死了,你可就被吞進去了。”

丁盤嶺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噴火槍:“它真吞了我,我就在它肚子裏頭放火,我有這個膽子,看它敢不敢了。”

說完,半泅水半走的,扒住軟膩的通道邊沿,把身子探了進去。

易颯想跟進去又不敢,一顆心沒個定處,正緊張地看丁盤嶺往裏行進,身後傳來大叫聲:“丁叔!丁叔!你撐住了啊。”

聽這張皇的語氣,可能是丁長盛沒捱住,易雲巧回頭大吼:“不行的就扔,能走的先上!”

哀悼、痛哭、呼天搶地,都他媽是留給有時間有命的人的,現在朝不保夕的,一分一秒都金貴,易雲巧真是見不得人拖拖拉拉。

話還沒完,這頭又有狀況,丁盤嶺剛爬到半途,通道上方忽然有大塊的凹陷,先遽然砸下,然後向外推開,直塌入水裏,易颯目測那方位,先還以為丁盤嶺被壓住了,但緊接著就看到他其實是被推進了水中。

易颯正要矮身潛入水下去拉,水流忽地有強烈的震蕩,像是什麽圈圈往外輻射。

她沒立刻反應過來,倒是宗杭一下子想起來了:“祖牌?”

這跟鄱陽湖那次開金湯、姜駿剛把祖牌貼上額頭時周圍的場景反應,簡直一模一樣。

果不其然,語音剛落,近旁的丁玉蝶和易雲巧陡然身子一僵,都沒了動靜,再然後,嘩啦一聲水響,丁盤嶺長身站起,眼神呆滯,槍口擡向易颯。

宗杭先前聽丁磧講演、又親眼見到了噴火槍的威力,對這玩意極其忌憚,忽然見到丁盤嶺的槍口指向這邊,刹那間毛骨悚然,也不管他開沒開火,攥住易颯的胳膊就撲進水裏——甫一進水,水面上空赤紅一片,即便沒有直接接觸,都能感覺到水體的鼎沸和背上的燒灼。

易颯看得清楚,水底下、那自太歲身上滑落的肉塊上,似乎嵌著大塊的什麽,雖然摸不到,但看上去跟祖牌的材質極為相似。

媽的,它果然還有後招,祖牌在水裏可以控制水鬼:之前洞裏就已經在持續裝水了,丁盤嶺進通道,被塌落的嵌有祖牌同樣材質的肉塊推入水中,可不他媽的就相當於額頭抵住了祖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