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音樂室 3

二月十二日,星期一。

水穗在早上六點醒了過來。昨晚她輾轉反側,直到兩點才睡著。只睡了四個小時讓她有些頭暈,不過她絲毫沒有倦意,似乎還沒有從昨天的亢奮中平復。

令她難以入眠的,是那枚紐扣。那天晚上放在架子上的紐扣,為什麽會跑到後門外?

她首先想到的,是它們可能並不是同一枚紐扣,但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因為後門外的紐扣無論形狀還是顏色,都和水穗看到的別無二致,並且沒聽說宗彥的睡衣上掉了兩枚紐扣。

這樣一來,一個她不願承認的可能性就出現了:兇手就是那天晚上住在家裏的人。

情況可能是這樣的:兇手殺害宗彥的時候,紐扣在拉扯中掉在了兇手身上——比如說衣服的某處。但兇手沒有察覺,要回到自己的房間。在回房途中,紐扣又碰巧掉在架子上。水穗發現了紐扣,仍舊把它放回架子上。第二天上午,暫時不知是眾人發現屍體前還是之後,兇手發現了架子上的紐扣,為了偽裝成外人潛入作案,就偷偷地把紐扣丟到後門外。

水穗覺得這種可能性最大。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其他能解釋紐扣被轉移的理由。

兇手果真是那天住在這裏的人嗎?

水穗換好衣服,簡單洗了下臉就出了房間。走廊上依舊安靜無比。她下樓來到客廳,只見鈴枝已經起來,正在擦拭家具。

她不可能是兇手——水穗的大腦飛快地轉著。鈴枝睡在廚房裏面的小房間裏。宗彥的睡衣紐扣掉在二樓的架子上,如果兇手真是家裏人,也應該是當晚睡在二樓的人。

“早啊,鈴枝。”

聽到水穗的聲音,鈴枝吃了一驚,停下手說:“早上好。今天很多人都起得很早啊。”

她雖是笑著說的,但那笑容一看就是勉強擠出來的。

“還有誰也起來了嗎?”

“青江先生也起來了,出去跑步了。”

“跑步?他還有這習慣?”

“沒有。他說是因為今天起得太早,平時不會這樣的。”

“哦。”

水穗不明白青江到底在想什麽。還是說雖然冷靜如他,也會難以入睡?

水穗坐到沙發上,看到桌上報紙的社會新聞版有翻動過的痕跡,不知是青江還是鈴枝讀過了。打開一看,首先看到了宗彥那張神經質的臉,旁邊是三田理惠子的照片。報道的標題十分俗氣,說不到兩個月前賴子剛剛自殺,暗示這次的案件與此有關。水穗看了幾眼就狠狠地合上報紙。鈴枝裝作沒看見,自顧自地擦著櫃子。

“昨天……”水穗問鈴枝,“鈴枝你是幾點起來的?”

正在疊抹布的鈴枝頓了一下,說:“大概是六點半左右。我跟警察也是這麽說的。”

“當時有沒有誰已經起來了?”

“沒有。大家都還在睡。”

“你是七點左右發現宗彥姨父他們的吧?那之前都幹了什麽?”

“和今天一樣,簡單打掃一下,然後準備各位的早餐。”

“有沒有人在這期間起來?”

鈴枝稍稍想了想,看著樓上說:“和花子夫人和勝之先生先從二樓下來了。過了一段時間,永島先生和青江先生也下來了,他們坐在沙發上聊著職業棒球的話題。松崎先生是在他們之後下來的。”

“你沒有上過二樓嗎?”

“他們五位下來後,我上樓去叫老夫人和老爺起床。老夫人答應了一聲,但老爺好像不在房裏。我就想他應該是在音樂室,就下去查看,結果……”回憶起發現屍體時的震驚,鈴枝不禁咽了口唾沫。

“上到二樓時你有沒有發現什麽?”

“發現什麽是指……”

“就是……比如撿到了什麽。”

這話問得太奇怪——水穗忍不住在心裏撇了撇嘴。她本想問架子上是不是有紐扣,但又覺得不能直說。

“您丟什麽東西了嗎?”鈴枝反問道。

“嗯,丟了個小硬幣,是在澳大利亞的時候用的,可能掉在樓梯旁的架子附近了。”這謊言說不上天衣無縫,但水穗也想不出其他借口了。

“沒看到。下次打掃時我會仔細看看。”

“麻煩你了。”水穗邊答邊想,要是鈴枝發現了紐扣,應該不會放著不管。依她的性子,家具有一點灰塵都難以忍受。

兇手到底是什麽時候把紐扣扔到後門外的呢?

水穗試著回憶眾人一起跑到地下室,看到宗彥屍體時的情形。如果她沒記錯,當時沒人去往後門方向,而從那之後直到警察到來,所有人都聚在會客室裏。

可見,兇手是在一切亂起來之前扔掉的紐扣。大概是早上下樓時發現了架子上的紐扣,就在屍體被發現前把它扔到了後門外。

如果是這樣,兇手就是近藤姨父、和花子姨媽、松崎堂舅、永島和青江中的某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