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事開始了

就像以前每次吃飯一樣,水哥還是背著他的包,放在自己右邊的椅子上。如今在我的眼裏,那個背包就是一個沉默的挑釁,搞定了它,我就可以洞悉水哥的秘密,還能跟小希共度良宵。小明不認識這酒:“這是什麽,VSOP嗎?”看來她不太愛喝酒。我開玩笑說:“這是國外進口的蘋果醋,天地一號,要來一杯嗎?”小希是個抽煙、喝酒的好姑娘,自然識貨多了,看了我一眼說:“投入蠻大的嘛。”我誠懇地說:“還不是為了跟你一起睡。”小希裝模作樣地說:“哎呀,人家好怕怕,”然後轉過頭去對水哥說:“水哥,你肯定不會告訴他的,對吧?”我嘿嘿一笑,這姑娘挺聰明的,還會跟我唱雙簧,對水哥使激將法。水哥胡亂地應著小希,眼睛卻沒離開那兩瓶酒:“鬼啊,今晚整兩瓶?有點多了吧?”我點點頭:“是有點多,要不這樣吧。”我把那瓶25年陳的酒拿起來,又收回到袋子裏,水哥眼神裏的小火焰,馬上黯淡了下來。我心裏大樂:“我們喝這瓶18年的好了,25年的留到梅裏雪山下來再說。”話音一轉:“除非……你現在把背包的秘密告訴我。”水哥皺起了眉頭:“小姑娘們好奇也就算了,鬼啊,你都三四十歲的人了……”我才不上他的當:“這你就不管了,再說了,小希跟小明都在呢,這不是給她們謀福利嗎?姑娘們,你們想要水哥講嗎?”小明很配合:“想!”小希繼續激將:“水哥千萬別說,憋死他。”然後又對小明說:“小明你傻啊,要是水哥說了出來,今晚我們就要換房間睡啦。”小明吐了下舌頭,摟住水哥的左手:“換就換唄。”水哥看了一下小明,又看了下我們,表情像是便秘了三天:“你們真想知道?”我們紛紛點頭,他還是沒能下決心:“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我也是為了你們著想。”我有點煩了:“到底講不講?你又不是共產黨員,別裝寧死不屈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三秒,終於破罐子破摔地說:“把25年那瓶拿上來!”敵人終於屈服了,我喜笑顏開就要拿酒,水哥擺擺手:“且慢,我先說好,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一邊喝酒一邊講,喝到哪裏,講到哪裏,沒講完的話不能怪我。”雖然他有故弄玄虛,吊胃口的嫌疑,但這時我還哪裏顧得上那麽多,趕忙答應道:“行!”我把那瓶25年的麥卡倫打開,陳年單麥威士忌那復雜醇厚的香氣,馬上飄了出來。我用火鍋店裏喝啤酒的玻璃杯,倒了滿滿兩杯,遞了一杯給水哥:“這杯就1500啦。”水哥接過玻璃杯,很陶醉地聞了一下,又一下子喝掉小半杯,終於鼓足勇氣似地開口了:“這個背包的事情,還要從三年前,公司的地下車庫說起。”接下來,就是水哥所講的,關於地下車庫的故事了。應該說,水哥講故事還是很有水平的,一下子就把我們從喧鬧的火鍋店,拉到了燈光昏暗、空無一人,只有抽風機嗡嗡作響的地下車庫裏。三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秋天。那時候,水哥還在深圳一個IT公司上班,這家公司非常的大,把它的遊戲業務拆分開來,成立一個公司的話,就是全球最大的遊戲公司了。工作日的早上,如果你從這公司的幾個寫字樓旁邊路過,會發現無論用用手機的2g、3g、4g,都一樣上不了網,因為帶寬被在樓下早餐档前,邊排隊邊刷手機的員工們霸占完了。水哥就職於苦逼的遊戲部門,當時是一個客戶端遊戲的主策劃。跟國內其它IT公司一樣,加班是最重要的企業文化。每天晚上9點下班算早,11點很正常,每周不加班到淩晨幾次,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在出事的那個夜晚,水哥光榮地加班到了淩晨三點。幾個開發GG直接就在公司睡了,水哥當時女朋友剛搬到一起住,為了表忠心,所以再晚他都要回去。水哥提醒我們,那時候,他還是個身高175,體重160的標準帥哥。好吧,標準的微胖界帥哥。水哥的辦公室在12樓,車停在負三層。在空蕩蕩的電梯裏,他因為太困了,竟然站著打了個盹。叮咚一聲,電梯門響的時候,水哥嗡一聲醒了,正揉著眼睛要往外走,卻發現不對,這裏不是地下車庫。奇怪,這棟大廈的電梯一向走得很快,這時候卻還沒有到達負三層,而是停在了地面。而且,外面空無一人。如果這時候,水哥感覺到了一些異常,從地面走出去打車的話,那後來那些詭異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不過當時,誰會想那麽多呢。公司能停車的一共有四層,包括地面廣場的十幾個車位,然後就是負一、負二、負三層。根據上班時間的早晚,車位會根據離電梯口從遠到近,層數從上往下的規律,被逐漸填滿。水哥今天,不,準確來講應該是昨天中午一點才到的公司,自然只能停在負三層,並且是遠離電梯口的位置。出了負三層的電梯,水哥一邊想著策劃案,一邊想著在家裏床上躺著的女朋友,朝著記憶中停車的地方走去。昏暗的燈光下,中午來時滿滿當當的車庫,現在稀稀拉拉的只剩下幾輛車,有些是還在加班的倒黴蛋,有些應該是出差了把車放這的。走了好一會,終於到了停車的車位上。水哥那時候的座駕,確實是一輛墨綠色的minicooper鄉下佬,車上放滿了自己遊戲的周邊公仔。他掏出車鑰匙,就要打開車門,忽然倒退著走了幾步,回到右邊的車位上。奇怪了,明明記得中午來時,旁邊停的是一輛嶄新的奧迪R8,大紅色的。但現在這個車位上,卻停著一輛破破爛爛爛,不,應該說是報廢了的桑塔納。這是一輛灰色的桑塔納,布滿了灰塵,四個輪胎的氣都癟掉了,輪轂銹得不能看。車窗早已消失不見,往裏面看去,駕駛室的座椅坑坑窪窪的,露出了裏面的海綿。像這樣的一輛車,是不可能開得動的。而且看車位下面的地坪漆上,車漆剝落的碎屑,這輛車應該在這裏放了一兩年了。難道是水哥記錯了?不對呀,早上這裏停的確實是一輛奧迪R8,大紅色的,當時心裏在想是公司哪個王八蛋又發了財,盯著看了兩眼,所以印象比較深刻。水哥圍著桑塔納轉了兩圈,也沒能想明白是怎麽回事。算了,就當自己是記錯了吧。晚上的地下車庫裏,空蕩蕩的瘆得慌,光管吱吱呀呀的忽明忽暗,還是不管那麽多,趕緊開車回家鉆被窩吧。就在這時,突然之間,砰砰砰!哪裏有人在劇烈地踢打金屬皮,然後是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救我!快放我出去!”水哥簡直嚇尿了,環顧四周,然後發現……那聲音,是從桑塔納的車尾箱裏傳出來的。“外面是不是有人?這裏好黑,快救我出去!”水哥的汗馬上就下來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這樣一輛報廢的桑塔納,車尾箱裏,竟然關著一個人。他定了定神,猶豫著走了過去,像怕觸電般,輕輕敲了敲車尾箱:“你在裏面?”沒有回應。水哥皺起了眉頭,難道求救的人不在裏面?或者幹脆是因為加班暈了頭,剛才產生了幻聽?他舉起右手,食指跟中指剛要往車尾箱再敲——“救我!”急促的女聲,清楚地從車尾箱裏傳來。水哥吞了口口水,問:“你怎麽會在裏面?”被困在車尾箱的女人沒回答他,只是重復呼救:“快救我,裏面好黑……好悶!我快死了!”確實,現在救人要緊。水哥沒有再猶豫,趕緊雙手抓著車尾箱的把手,用裏往上掀。可是,沒用。這輛看起來出口氣都會散架的報廢車,車尾箱竟然那麽牢靠,紋絲不動。水哥紮了個馬步,使出他臥推90KG的力氣,拼命往上拉。他甚至感覺整輛車的後部都離地了幾毫米,可是,車尾箱的蓋子還是牢牢扣在那裏。水哥退後兩步,喘著氣,又跑到桑塔納前面,一把拉開了駕駛室的門——這個門倒是沒有上鎖。他鉆進車裏,想看看車鑰匙有沒有插在打火孔,或者是藏在扶手箱、倒後鏡的哪個地方。就在他翻箱倒櫃的時候,車尾箱又恢復了安靜。水哥心裏焦急起來,她不會就這樣悶死了吧?水哥在駕駛室裏翻了個底朝天,還趴在座椅下面,用手機照著各個縫隙,始終沒弄找到車鑰匙,反而被車裏的灰塵嗆得打了幾個噴嚏。他一無所獲地從車裏出來,大聲喊:“有人嗎?救命啊!”空蕩蕩的車庫裏,響起了嗡嗡的回聲。一個人都沒有。水哥急得團團轉,手裏緊張地握著一樣東西……手機!他腦力靈光一現,對了,這種情況應該打電話報警啊!有困難,找警察,警察就在你身邊!報警電話是110還是119來著?嗯應該是110,水哥在手機上按下這三個數字,再按下通話鍵。然後,他急切地把手機貼到耳朵旁邊。卻沒有一點聲響。對了,這裏是深處地下、包裹著厚實水泥的負三層,沒有手機信號,電話根本打不出去。水哥站著愣了三秒,突然拔腳向電梯間狂奔而去。當下之計,只有上到地面去報警求救。幸好他當時身材不錯,還偶爾去下健身房,要換成現在的話,這樣一折騰說不定就突發心梗,倒在半路上了。他跑到電梯間,什麽都來不及看,狂按電梯的按鈕。電梯門竟然馬上打開了,水哥剛要往裏面沖,突然聽到一聲:“您好。”電梯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