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將軍歸來

水哥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lolita正抓著他的肩膀,而自己的左手也真的搭在她手腕上。水哥趕緊看一眼自己的右手,那上面並沒有綠色的怪蟲。對了,怎麽會在手上呢,那蟲子可在自己腦子裏。水哥沒推測錯的話,在青銅門那裏被咬了一下,從而進入自己身體的那綠色怪蟲,就是剛才閃回時男女主角說的公龍,公貔貅,管它叫什麽玩意。可是,這不是秦始皇成仙的靈藥嗎?難道說自己上輩子是秦始皇?臥槽,這可牛逼大發了……不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水哥閃回的時候,應該是以秦始皇的視角。水哥的上輩子不會是秦始皇,而是他一直附身的那個男人。一定是什麽原因,讓他沒把怪蟲獻給秦始皇,而是自己用了。畢竟那可是長生不老啊。那個男人和姒姬,還提到了睡兩千多年後的復活。水哥回憶了一下高中歷史,秦朝是在公元前200年,那時候說的兩千多年後,正好就是現在。一瞬間,他腦海裏閃過了很多畫面。水泥房間裏自己寫的筆記,還有各種年代,身穿不同服飾的自己,從橋上走過的畫面。難道說,這就是他們提到的復活?自己跟lolita所經歷的一切恐怖,都是為了復活自己?水哥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呆呆地站了起來,也不管lolita對他的緊張跟關心。那個男人說,另一種長生不老的方式,非常殘忍,是被母的貔貅,也就是紅色巨型的那條吃掉。然後,再以某種方式保存下來。如果這樣推測,那麽這個大禮堂裏的兵馬俑,其實就是一個個的石棺,石棺上面放著墓主本人的雕像。而在石頭底座的水銀裏,浸泡著被母貔貅吞下去之後,拉出來還是吐出來的……屍體。而屍體在觸發了某個條件——比如原版被黑霧吞噬——然後復活,就變成了體重比正常人大,力氣更大的山寨版,可以裏面拉開青銅的函蓋,甚至自己把兵馬俑推倒,再從底座裏爬出來。水哥倒吸了一口冷氣。要證明這個推測,很簡單,撬開lolita兵馬俑的青銅函蓋,再戳一戳就是了。水哥快速撿起地上的紅色撬棍,走到那個石頭底座前,把撬棍一下插進縫隙裏。突然間,是他眼花嗎,在對面的方陣裏,有個兵馬俑動了一下。水哥擡起頭來,看著對面方陣那個兵馬俑。兵馬俑臉上的笑容跟整個身體,同樣凝固在兩千多年的時光裏,紋絲不動。果然,只是自己眼花了。水哥於是重新低下頭,雙手握著紅色的消防撬棍,尖頭插進了青銅涵蓋跟石壁之間的縫隙,利用杠杆向外推去,涵蓋也慢慢向著自己這邊打開了。這個姿勢比較別扭,再這樣撬下去,涵蓋移開時就會撞到自己身上,所以水哥決定換個方向。他移動到石頭底座的後部,雙手握著撬棍,繼續用力往外撬。水哥使出吃奶的力氣,涵蓋也才移動了不到一根手指粗的縫隙。他臥推90KG的力量,再加上工具跟杠杆原理,還撬得那麽吃力看來復活後的山寨版果然是有神力,要不然的話,不可能從來底座裏面打開函蓋。水哥深深吸了口氣,繼續用力撬,突然間,站在他對面的lolita驚慌大叫:“後面!”水哥剛來得及回過頭,只見身後那個兵馬俑咚的一聲,從石頭底座跳到地板上。它伸出長而有力的右手,一把掐住了水哥的脖子,水哥感覺喉結都快被捏爆了。水哥大驚之中,下意識地去掰兵馬俑的右手,卻掰下來一堆泥粉。那兵馬俑身體紋絲不同,右手緩緩舉起,竟然是憑一只手就掐住水哥脖子,把他舉到雙腳離地。水哥慌亂中喊出的第一句話是:“Lolita,快逃!”兵馬俑本來向上翹著的嘴角,慢慢向下,變成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這個表情,水哥很熟悉。水哥用力朝它眼睛打了一拳,兵馬俑的表情完全沒有改變,但臉上的泥粉也掉落了一塊,露出下面人類的皮膚。水哥的脖子被掐著,沒法發出聲音,只能在心裏大喊:“小陳!”他的呼吸無以為繼,喉嚨發出呃呃的痛苦聲音,雙眼邊緣漸漸陷入黑暗。水哥用最後的力氣,勉強側過臉去,想要確認lolita是不是安全逃掉了。他看見的卻是這樣一幅情景,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正在接替他未完成的工作,輕松地撬動著青銅函蓋。而一個豐滿的女人,正按著lolita肩膀,強迫她跪在石頭底座前面的地上。水哥昏迷前的最後想法是:打開石頭底座,把lolita放進去,再關上青銅函蓋——這就是一個密閉空間。水哥重新睜開雙眼時,以為這又是一個閃回的場景。因為,眼前的一切太虛幻了。整個天地之間,再沒有了白色的棉花糖般的霧氣,而是充斥著耀眼的紅光。紅光從腳底下的水銀湖發出,在某種怪異的力量下,原本銀色的湖面變成了鮮血的紅色。母貔貅鱗片的顏色。不光如此,水銀湖以學校所在的山坡為圓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正在快速地旋轉著,掀起滔天的巨浪,狠狠拍打著四周圍成一個巨桶的黑色巖石。如果有足夠的勇氣,從轟隆隆的巨響中,勉強靜下心來,就會發現——整個山坡,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漩渦的中心沉沒。不用過多的思考,都能知道漩渦下面,是紅色巨型母貔貅,那張越變越大的血盆大口。現在的水哥,正站在學校門口的平台上,背朝著校門,另外的三面山坡,曾經有著二十七條軟索橋,連接著二十七條甬道。在漫長的兩千多年裏,曾經有二十六個人,被公貔貅所寄生,然後從軟索橋走到這裏。然後,公貔貅吃掉了他們全部的腦子,把那輩子所有的記憶跟技藝儲存下來,再驅使剩下的軀體跳進水銀湖,成為母貔貅的點心。而這一切,都是現在代替著水哥海馬體的那條怪蟲,反過來告訴他的。這不是閃回的畫面,因為水哥發現,他可以自由地控制身體。他低下頭,在他面前的黃泥地上,跪著三個人。現在他知道了,這是兩千多年前他最心愛的部下。而他自己,是大秦的右將軍霍巖。當年,帶著他們來到天祿仙島的方士——徐福,發現了自己和姒姬的感情,更認為他們意欲背叛始皇帝,阻撓升仙的工程。徐福下令奪去霍巖的兵權,並讓校尉陳嶽將其斬首。但是徐福雖通鬼神之術,卻不能看穿人心。他不知道,姒姬愛霍巖,但是——陳嶽更愛霍巖。實際上,霍巖跟姒姬從未有過肌膚之親,而他跟陳嶽自從十二歲起,便每晚在軍帳中同眠。在那個時代,斷袖分桃、龍陽之好,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所以,陳嶽殺了徐福,把他扔進了銀龍湖。可以一代天下大方士,仙師鬼谷子的關門弟子,就死在自己養大的怪物口中。殺了徐福,所有人的結局只有一個:死。他們都願意去死,只為了一個人能活下來:霍巖。對於七百多名從大秦各地征召而來,在天祿仙島上同甘共苦了六年的將士來講,霍巖是體恤下屬的好將軍,而始皇帝只是遙遠鹹陽的一個符號。這個符號,帶給他們的是強制征召、家破人亡的痛苦回憶。回鹹陽,也是被制成“神兵”而死,等待兩千多年後的復活。還不如,就為自己尊敬的人而死。他們把霍巖綁了起來,在陳嶽的主導下,遣散了從南海郡、桂林郡、象郡征召而來的六萬多民夫,然後,提前開始了升仙的祭祀。咒文的吟唱自然是交給姒姬,月中仙人宋毋忌的女弟子。而跳給公貔貅看的舞蹈,則是由佘玄來完成。儀式一旦啟動,天祿仙島就變成了一個孤島,掉進了時空的縫隙裏。等鹹陽那邊知道之後,已經無力回天。先前挖好的皇陵跟水銀的江河湖泊,因為沒有公貔貅的點睛,無法跟天祿仙島上的銀龍湖連接起來,只能淪為巨型的池塘跟假山。在陳嶽的授命下,姒姬指揮公貔貅,吃掉了七百多個將士的腦子,再把他們的屍體放入石頭底座,浸泡在水銀中,封上青銅函蓋,再一個個豎起半年前制作好的兵馬俑。想象那種慘狀,公貔貅雖然熱愛人腦,但享用美食的速度並不快。所有人,親眼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好兄弟,七竅流血、痛苦萬分地死去。然後輪到自己。沒有人願意承受最後死去的痛苦,每個人都搶著最先去死,最後只能靠抽簽來決定順序。這裏面,也包括六年前一起在海難裏逃生的王奇跟佘玄,一對同樣不應該在一起的癡男怨女。然後,在被綁起來的霍巖面前,陳嶽用劍夾在姒姬的脖子上,逼著她吟唱咒文,讓公貔貅吃掉了施法者自身的大腦。陳嶽取出公貔貅,把姒姬也封進兵馬俑裏,然後,解開了霍巖身上的繩子。這樣,霍巖只能把陳嶽殺死。不需要他自己動手,褒姒在死之前,已經吟唱了預設的咒語,讓公貔貅也把陳嶽的腦子吃光。到了這個時候,霍巖沒有辦法停下來了。七百多個人死了,姒姬死了,陳嶽死了,只是為了讓他活下來。然後,他們靜靜躺在石頭的棺材裏,等待兩千多年後的復活。雖然,他們已經死了一次,但是按照徐福所說,復活的他們會帶著這一輩子,跟兩千多年後那另一輩子的記憶。兩輩子的記憶並行不悖,存在於同一個軀體裏。兩千多年後,這七百多個人都會再活過來,跟霍巖一起並肩作戰,談笑風生。包括陳嶽。包括姒姬。霍巖沒有辦法拒絕這個誘惑。他把陳嶽也放進了他的石頭底座,封上青銅函蓋,再隔斷綁在石梁上的繩子,讓兵馬俑降到底座上。當最後一個“神兵”被放置好,序章結束,真正的儀式宣告開始。關於成仙的儀式。銀龍湖像現在一樣,變成了血紅色,掀起巨大的漩渦。放著七百多個兵馬俑的石頭宮殿,慢慢下沉,最終被母貔貅巨口裏的黑霧吞噬。從此,天祿仙島,連同二十個甬道相連的地下空間,一起漂浮在時空的縫隙裏。有時候,它會在大海的最深處。有時候,它在草原之下漂浮,頂上會有訓練的士兵跟奔馬經過。在漫長的兩千多年裏,二十七個有去無回的時空縫隙,依次打開。成仙之人在當世的替身,在宿命的驅使下,毫不知情地進入其中。他們為了打開青銅門,都把手伸起了青銅貔貅的嘴巴裏,讓公貔貅寄身其中。然後,在公貔貅的驅使下,他們會走過軟索橋,被吃完腦子之後,又像牲畜般被驅使著跳入銀龍湖。在前面的二十六個替身中,有巨賈、文豪、政治家、格鬥家、醫生、樂師、畜牧師——代表著這個時期的最高智慧,本職業的最高技能。他們所有的能力,都會被公貔貅保存下來,是為了給到漫長的歷史長河後,這最後的第二十七人,——儀式的終結者。水哥知道,區別於前面的二十六個替身,他不是受害者,而是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