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無所獲

輸入0624,打開iPad之後,我就笑不出來了。裏面是一張截取了Google衛星地圖之後,做了許多標記的DIY(自己動手制作)海圖。在這張海圖裏,鶴璞島只占了右下角的一小塊,其他地方都是深藍色的海水,還有一些塊狀起伏表示海底深度的變化。在鶴璞島的北邊海岸上,有七個黑色的叉叉符號,都拖著長長的弧形虛線,像是台風的路徑圖。這七條虛線之間,因為弧度的不同,有三四條分別交匯在三個點上,這三個交匯的點,在周圍畫上了紅色的圓圈,像是靶心跟周圍的環。在三個紅圈旁邊,從左到右,還分別寫了A、B、C三個英文字母。有一條黃色的虛線,把三個圓圈串了起來;黃色虛線的一端從鶴璞島上伸出,另一端又回到了鶴璞島。這些都是什麽鬼?我研究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弄明白這張海圖的含義。在海岸上的那些黑色叉叉,就是鶴璞島發現A310的殘留物的地點;而它們拖著的黑色虛線,則是根據當時的洋流所推測的殘留物的漂流路徑。當然,對洋流只是做了粗略判讀,所以7條黑色虛線並沒有全部交織在一起,而是每3條或4條形成一個交匯點。這個點就是可能的A310客機墜毀的地點,紅色的圓圈,則是我們需要巡視、探索的範圍。至於串聯起三個紅圈的黃色虛線,則是我們這架黃色水上飛機的預定航線。我看懂了這張圖之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在鶴璞島北岸的七個黃色叉叉之中,從左邊數起,第二或者第三個,就是下午大黑帶著我撿到那件黃色充氣救生衣的地點;而剩下的六個叉叉,我不知道唐雙是從誰那裏得到的信息,是上島之後才拿到的,還是沒上島時就準備好的?無論哪一種,都毫無保留地展示了這個女人的超高智商,以及可怕的執行力。先不管對還是不對,能通過這七個黃色叉叉,最後分析出3個A310客機可能的所在地,代表的都是她強大的邏輯分析能力。我不由得問自己,如果是我,能不能搜集到這些信息?能不能畫出這張海圖?能不能開著水上飛機去找海圖裏標示的地點?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3個問題的答案都是,不能。我從iPad上擡起頭,看著從一開始的緊張裏舒緩開來,操作越來越嫻熟的唐雙。這個女人,真的是從任何一個方面,都完全把我碾壓了。我在人生的這三十幾年裏,一向自視甚高,從來沒有過什麽偶像,作為一個直男癌患者,更是很少去佩服一個女人。唯獨這一次,在唐雙面前,我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不過是個自大的“戰五渣”。如果有一天,她會從彎變直,然後神差鬼使地跟我在一起,這大概就是我所能想象的最具挑戰、最瘋狂、最刺激的人生經歷。與跟唐雙談戀愛相比,攀登珠峰,或者跟另一個平行空間的自己對話,又算得上什麽呢?唐雙的眼睛仍然直視前方,卻對我說了句:“鬼叔,我們快到A點了。”我還沉浸在跟唐雙談戀愛的瘋狂想象中,一時沒反應過來:“哈?A點?啥A點?”身後的水哥也跟著起哄:“鬼叔,你只知道G點。”我罵了一句:“別鬧。”唐雙對於我的愚蠢表示出了極大的寬容:“你看看iPad裏的海圖,有3個可能的飛機殘骸所在地,用紅色圈出來了,A點是我們要去的第一個。”我馬上就想起來了,A點是三條虛線交匯的一個點,離鶴璞島最近。所以我們的飛行路徑,是從鶴璞島先到A點,然後再到B點,等最後到C點,剛好是淩晨一點鐘左右,如果在C點還是一無所獲的話,我們就可以打道回府了。我趕忙應道:“啊,是嗎?那我來幫你看。”唐雙點了點頭:“到了A點附近,我就減慢飛行速度,鬼叔幫忙看前方跟右方,我來看前方跟左邊。甜爺,水哥,你們也從舷窗往外看下,一發現有特別的東西,就喊我。”甜爺興奮地喊:“好!”水哥懶洋洋地說:“知道了。”我坐直身子,打起精神,眼睛看五秒前方,又趕緊轉過臉來,看著左邊的海面,生怕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什麽。想想也是好笑,剛才起飛之前還分析了一通,如果沒發現A310飛機,才是對我最有利的情況,但是一旦坐進水上飛機,在黑夜的海面上梭巡,還是打心底希望能找到些什麽,經歷些什麽,才不枉此行。男人哪,從骨子裏就熱愛探險。這次的天文大潮超出了我的想象,海水比正常的時候要淺個十幾米;水上飛機已經飛出那麽遠了,海水看上去還是只有薄薄的一層,有幾塊地方,甚至露出了海底山的頂峰。如果我們不是來辦正事的話,我絕對會讓唐雙在一座海底山旁邊降落,然後爬到山上拍個照片,逼格簡直要突破天際。正當我努力掃視海面時,突然,身後的水哥大喊了一句:“天啊,在那裏!”我還沒反應過來,唐雙已經敏捷地打了一把方向盤,不,是把操縱杆往右傾斜,水上飛機馬上向右傾斜,朝著水哥說的那邊繞圈靠近。我朝右邊看去,卻並沒有發現什麽。因為我們都被安全帶固定在座椅上,所以也沒辦法走到水哥右邊的舷窗去看,只能通過問水哥來解決。甜爺緊張地問:“有沒有斷開兩截?”水哥的聲音有點兒困惑:“斷開兩截?船擱淺了會斷開兩截?”唐雙和我異口同聲道:“船?”水哥非常無辜地說:“是啊,船啊,你們以為是什麽?那裏有個漁船,就在那裏啊,你們看,可能水退太快,擱淺了哈哈。”他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哈,這些當地人真笨。”唐雙沒有說什麽,我卻看見她深深吸了口氣,估計是在平復情緒。然後她調整了位置,讓水上飛機回到我們既定的航線上。我交代後面的兩個人:“看見飛機殘骸的話馬上喊,別的東西就不要理了,尤其是你啊水哥,不要說是船了,就算是蒼井空擱淺了,你都別出聲。”水哥一點兒都不感到羞愧,嘿嘿一笑道:“好啊,可那要是松島楓呢?”我差點兒要喊“就算是你媽擱淺了,你也給我閉嘴”。為了不影響隊伍的團結,所以只是在心裏罵了一遍。我只不過是個幫手,就能被水哥氣成這樣;反觀唐雙這個事主,卻比我鎮定多了。每逢大事有靜氣,說的就是她這種人。唐雙看著導航儀:“快到A點了,我開始降低高度,各位幫忙看著海面。”飛機開始緩慢下降,我看了看時間,從起飛到現在不過用了半小時。再看一眼iPad上的海圖,從鶴璞島到A點的航線長度,是A點到B點的一半,也是B點到C點的一半。也就是說,如果保持同樣的速度飛行,我們找完A、B、C三個點,要用掉兩個半小時。而從C點飛回鶴璞島的路程,大概有B點到C點的兩倍那麽長,也就是兩小時左右。兩個半小時,加上兩個小時,再加上A、B、C每個點梭巡需要的半小時,剛好就是六個小時。再考慮到唐雙之前跟我說過,這架水上飛機的滯空時間,最多也就在七小時左右。看來,iPad上的這張海圖,以及整個尋找失事飛機的項目細節,都是經過她的精密計算、合理安排的。難怪唐雙的爸爸要把公司交給她打理啊,有這樣一個強有力的管理者,他就躺著等公司上市吧。要真到那一天,我一定得去買個幾萬股,讓唐雙帶我發財帶我飛。不過,話說回來,她現在就在帶我飛了。就在我想著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的時候,飛機已經下降了一半的高度,感覺離海面的距離也就一百米多一點。海水退潮的程度似乎越來越厲害了,從飛機上往下看,就像是下雨天之後的沙地;在這樣的高度飛行,其實我心裏還是有點兒忐忑的,要是一個不小心掉下去,浮筒摔壞了,水上飛機估計就報廢了。這樣一來,沒找到失事飛機,自己倒先成了失事飛機,可就不好玩了。唐雙穩穩地操控著飛機,在A點的紅圈範圍內繞著圈子梭巡著,力求覆蓋幾平方千米內的所有可能之處。估計是我們的一片赤誠感動了上天。好吧,我也不知道馬爾代夫的上天是歸哪個神管的。總之,這時候風把天上的雲霧都吹開了,雖然沒有月亮,但滿天繁星照亮了海面,讓我們用肉眼在進行大海撈針似的這項工作時,變得稍微輕松了點。我認認真真地盯著海面,比高考時看題目還要走心。雖說是在幫唐雙找飛機,其實我也夾帶著私心,因為這架失事的空客A310對我來講也有著特殊的意義。畢竟,我曾經夢見過它兩次,一次在飛機上,一次在泳池裏。而且,我高度懷疑,這架飛機跟我要找的那個平行時空的連接點有著緊密的聯系。可惜,飛機在海面飛了半小時,我們也直勾勾地看了半個小時,什麽東西都沒發現。唐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失望的表情,她只是一邊拉操縱杆,一邊對我們說:“A點沒有發現,現在我們去B點。路上大概能飛一個小時,如果累的話,你們可以輪流睡一下。”身後的水哥嚷嚷道:“天哪,眼睛都看瞎了。”我揉了揉眼睛,確實有點兒酸痛。按摩了一下眼珠子,再睜開眼的時候,我卻看見有什麽東西從眼前飄落。我敏捷地一把抓住,攤開手,發現掌心裏有幾根斷發,而且像是白色的。這就奇怪了,我的頭發一向以黑又硬聞名江湖,都可以去拍洗發水廣告的;最近又沒有縱欲酗酒什麽的,怎麽會淪落到掉頭發了?我思考了幾秒,得出結論,一定是因為幫唐雙生了付老爺子的氣,再加上幫唐雙找飛機太耗費精力了;等回到國內,要找她報個工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