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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被二姨二姨夫帶回了老家,一來他已經出院了,原本父母租的房子也正好快到期,沒有什麽續租的必要。二來他們也要回來給小龍的父母辦喪事,不管人是怎麽沒的,最後一路還是必須得好好送一程,也不能真的喊兩條狗給拉走,不然以後鄉裏鄉親的說起來,臉上也掛不住。

按法律講,小龍和姥姥姥爺都是父母遺產的第一繼承人,二姨屬於第二繼承人序列的,說白了其實就是沒她什麽事。姥姥姥爺也是小龍的法定撫養人,這些二姨夫之前是問清了王律師的。

他想了半天,這裏頭怎麽算,都沒他們什麽事,此時此刻小龍在他眼裏倒像一個累贅,讓他每天都有點喘不上氣。不過二姨夫不傻,他合計了一下,二姨很疼小龍,如果他不跟著疼,那就是和媳婦對著幹,這叫不忠;姥姥姥爺對小龍有撫養義務,但是又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們作為兒女若是不幫忙,這叫不孝;小龍還是個孩子,若是他對個孩子都這麽狠心,這叫不仁;小龍再怎麽說現在跟他們也算是一家人,若是不管不顧,這叫不義。這家夥一個不留神就容易把自己落到“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地步,二姨夫這步子是萬萬邁不開的。

二姨已經聯系過了大姐,得到的消息是孩子要上大學了,還有他們最近跟風炒股,結果直接趕上大跌,已經賠得夠嗆了,實在拿不出錢來。

“什麽叫拿不出錢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讓他們出錢,難不成咱們要賣房賣地?”

聽著二姨的抱怨,姥姥姥爺也說不出話來,畢竟都是自己親閨女。想來想去,二老拿出了最後一招,叫作轉移話題。

“小龍的身體怎麽樣了,有沒有後遺症啊?”

“大夫說基本都是外傷,但是一個月後要去復查呢。我們想著到那會可能官司也該打起來了,回來歇些日子還得上北京去。”

姥姥捅了捅姥爺,這大概是某種事先約定好的暗號,於是姥爺點了點頭,走回裏屋,過了一會兒拿出一個布裹著的東西,走到幾個人跟前坐好,一點一點把它打開了,裏面露出了兩個存折。

“老二,我倆眼睛不太好使,你給看看這倆存折裏頭還有多少錢。”

二姨和二姨夫面面相覷,這兩個存折他們有所耳聞,據說是老兩口存的老本。倆人從來沒說過這事,但是家裏三個孩子都知道。也不知道是怎麽傳出來的,按常理推論,肯定是大姐先知道的,但是大姐死不承認,說是聽她們說的,這事就成了懸案。這兩張存折也成為了家裏的一種圖騰,類似於民間傳說一般的存在。

二姨小心地接過存折,打開翻看,二老雖然說眼睛不好使了,但是也跟著看,還指指點點意思是得往後翻,好像除了他倆沒人見過存折似的。

二姨夫也很好奇,不過他自我定位很清晰,這種涉及家族傳說的大事,還是少摻和為妙,因此跨出門檻,坐在屋外的小椅子上望著天抽煙。

過了一小會兒,二姨走出來,坐在二姨夫身邊,然後從二姨夫手中把煙拿了過來,自己抽上了。二姨夫嚇了一跳,瞪了二姨兩眼,自己又掏出來一根點上。

“咋了,錢不夠?”

“差那麽多,賣房賣地都不夠,本來也沒指望他們錢夠。”

“那你這麽苦悶幹什麽?”

“我就是發現,這倆老油條啊,也是真能攢。”

說完話,夫婦二人共同抽著煙望著天,天色並不好,大概快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