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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一期的《肇事·孤兒》節目首先探訪了王小龍一家目前的生存情況。回到北京的他們暫住在一個日租的小地下室裏,二姨夫和二姨帶著小龍三個人擠在不足五平米的一處空間,除了一張大床,一張小床,屋裏再無任何家具。他們只能把衣服和日常用品掛在墻上的粘鉤上。這個小小的空間裏,一個廁所和廚房被五家租客共用,加在一起有十來個人,他們中有來京北漂的年輕人,有來看病的陪床親屬,還有身份不明的各色人等。

由於租客和二房東的反對,出租房公共區域的情況並沒有過多地在鏡頭前展露。之後節目把陣地轉移到了小屋內,在閉塞的區域裏,小龍的二姨接受了采訪,而她的身後,王小龍還在一直不停地寫寫畫畫。

二姨說,小龍一有時間就在記錄他和父母的回憶,但是他不怎麽讓他們看這些東西,大概有些難為情吧。再過些日子就要開學了,在老家他們已經給小龍聯系好了學校,等案子結束,他們應該就再也不會回到北京這個傷心地來了。

一通深情的旁白過後,主持人的話鋒一轉,開始談論小龍目前面臨的民事賠償問題,於是作為本案最大的原告,郭徽成為了探討的主角。

此時,主持人不失時機地拋出了一個調查資料,指出郭徽自從在美留學期間,就一直在捐助兒童福利事業,並且被母校斯坦福大學授予年度的“慈善之星”稱號,而歸國後,他也在一直資助北京的一家名為“一心福利院”的兒童慈善機構。

“此前一直處於輿論風口浪尖上,被批判毫無同情心的郭徽,卻是一個實打實的熱心公益的慈善人士,這其中是否有什麽隱情呢?抱著這樣的心態,我台的記者也走訪了一心福利院,讓我們來看一看福利院的周院長是如何評價郭徽這個人的。”

鏡頭又切回外景,首先是一心福利院門口的招牌的一個特寫,然後是出鏡記者簡單的幾句串場和環境介紹,當然,這裏出鏡的記者就是李少君。沒有過多的鏡頭交待福利院的具體情況,就直接轉入了對周院長的采訪。

“郭總資助我們福利院也有幾年了,期間所有的流水和資助清單也都是有據可查的,包括郭總經常到福利院來看望孩子們,並且一直也是很積極地參與我們的日常工作,這些我們的員工和孩子們都有目共睹,在這一點上不會有任何作假或者作秀的可能。”周院長如是說。

“所以說他確實是非常踏實地在做這項慈善工作?”

“是的,我們都非常感謝他,可以說如果沒有他的幫助,一心福利院很有可能走不到今天。”

“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宣傳過。”

“是這樣。”

“您認為這是為什麽?”

周校長笑了笑,說:“這是他的權利。”

然後周校長又補充道:“而且我認為,郭總這麽做可能也是為了福利院的孩子們做考慮。因為一心福利院的孩子們雖然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失去了親人,但是他們都是心智健全的小孩子,總有一天他們還是要回歸社會步入社會的,他們需要屬於自己的自信和尊嚴。如果這件事做得大張旗鼓,那麽孩子反而有可能背上一個包袱。我想基於這一層考慮,無論是資助人還是我們工作人員,都應該對我們的工作和孩子的生活保持一定的距離,最起碼你從來沒見過哪個福利院在電視上發廣告招生吧?孩子們沒有錯,孩子們也不需要因為誰的資助而感謝誰,更不應該被暴露在同情或者憐憫的目光之下,因為這本來就是他們應該得到的童年。”

“您的意思是孩子不欠誰的,不希望讓他們承擔過多的感激之情。”

“是的,包括那些貧困地區的希望小學和母親水窖之類的,我覺得也是如此。該感謝他的,是我們這些投身其中卻心有余力不足的工作人員,以及我們的整個社會。”

李少君點了點頭,繼續問道:“現在由於一起交通事故,郭徽這個人也被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上,您對這件事有了解麽?您怎麽看待這個情況?”

“這個我沒辦法發表太多評論,畢竟我也不是他,網上的那些網民也不是他,我只是覺得在這起事故中他畢竟是受害人,承擔這種罵名實在是有點莫名其妙。”

“那您認為郭徽是一個怎樣的人呢?”李少君拋出了下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和她上次私人來訪提的問題是一樣的。

而周校長的回答也是一樣的。

“我認為,他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

結束了對周校長的采訪,主持人再次評論了一番,表示結束了對一心福利院周校長的采訪。記者本想再次聯系郭徽方面來求證他對案件的真實態度,但是可惜他還是沒有任何回應,表態不希望接受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