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審判(第4/5頁)

現在我可以確信,皮卡迪利大道上的跟在後面的男子就是案件中的受害者,似乎他的認罪證詞就使我自然得這麽想,然而即使這是事實,我依舊沒有做好接受此事的心理準備。

審判到第五天,本案已經接近尾聲,對於男子怎樣被謀殺,我們有了些概念。臥室裏面的受害者畫像失蹤了,後來在謀殺犯挖掘的地洞裏又發現了它,犯罪現場的目擊證人被召喚來約談,因此嫌疑犯被傳喚到法庭接受陪審員的審判。當身穿黑色長袍的法庭人員成功地把我叫到法院的時候,皮卡迪利大道上跟在後面的男子馬上就在人群裏出現,從法庭人員那兒,他拿到了受害者的畫像,將之親手交給了我,並用空洞而低沉的語氣說:“那時我還年輕,那時血跡還沒有塗滿我的臉。”然後,在紀念品小盒中我看到了這張畫像,這張畫像曾經被我和他給陪審團員參考,團員們一個又一個地看了畫像,最後畫像又到了我手中,可是事情的真相居然沒有一個人能看透。

在房間中,海克先生監督著我們所有的團員,起初我們很自然地對整個訴訟程序進行大量討論。然而到了第五天,本案即將結束時,案情的完整輪廓已經展現出來時,我們對此事的討論卻更加嚴肅生動了。有一個教區委員也在陪審團中,我遇到的最蠢的笨蛋就是他,面對最清晰的證據,他卻做著最荒謬的解釋,還有兩個軟弱的教區跟班在他的身邊。自從陪審團中有了這三個人,他們就異常興奮,覺得有五百個謀殺犯要由他們審判。當這些笨蛋在大家準備睡覺時小醜般地大聲吵鬧,那個被謀殺的男子再次出現在我面前,他在這些笨蛋後面冷酷地站著,在召喚我。然而當我走近他們,準備和他們交談時,被謀殺的男子又突然失蹤了,起初他也用這種方式出現,然而不過是局限在我們被監控的房間中。每當全體陪審員一起出現時,我就會看到被謀殺男子的人頭出現其中,當他們交換的審判內容對他不利的時候,他就用讓人無法抗拒的嚴肅表情向我求助。

還沒看到被謀殺男子的畫像時,我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也就在第五天的審判之前,我從未在法庭中看到過他的人影。然而後來有三件事的發生,導致情勢發生改變,我成了案件辯護陣容的一員。首先我會把兩種改變一起闡述。之前在法庭中被謀殺男子的人影一直都在,然而從不讓我看到,只有說話的人才能看到他。我可以舉個例子:被謀殺男子是被筆直地切斷了喉嚨,然而在起初的辯論中,居然有人說死者是自己割斷了喉嚨,在那時,被謀殺男子的鬼影就馬上出現,把之前被隱藏著的可怕的喉嚨慘狀顯露出來,就在說話者前面站著,不斷演示著橫切喉嚨的動作,強烈地告訴說話者,這麽悲慘的傷口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還有一個例子,一個女性證人曾在法庭上說,謀殺犯的和善舉世無雙,這時被謀殺男子的鬼影就立即在女人面前出現,盯著她,伸直手臂指著一臉邪惡表情的謀殺犯。

而對我影響最為劇烈的是第三種改變,我只想精確地陳述它,然後忘掉它,不想為之建立什麽理論。雖然人們不易察覺鬼影的現身,然而看到他的人總會有慌張驚恐的反應,並且表現得慌亂而不安。在我看來,另一個世界的法律支配著鬼影,使他不能在別人面前現形,鬼影只是沉默地、獨自地、無形地對他人心靈進行遮蔽。當辯護律師假設自殺的可能時,鬼影馬上就會現身,在那個學問淵博的紳士旁邊站著,露出被鋸成兩半的可怕的喉嚨,毋庸置疑,這時我們注意到律師答辯時聲音顫抖,有那麽幾秒鐘,縝密的論述失去了條理,律師的臉色變得極為蒼白,不停地用手帕擦額頭。鬼影出現在目擊者面前時,她的眼睛肯定就會順著鬼影指引的方向去看,最後她就會盯著受刑犯那張猶豫不安的臉。

能夠佐證此事的還有兩個例子:首先,在審判會議到第八天時,按照慣例,中午過後,會暫停一下審判,那天我在休息之後精力得到恢復時,在法官沒回來之前我就跟別的陪審員一起回到了審判會場。當鬼影在受審台上站著凝視我時,我一度覺得他沒在那兒,直到我偶然擡頭看著走廊,才看到他屈身向前,向一個有教養的女士的方向傾斜,似乎想要確定陪審團員是不是都回來了。然而忽然間,女人尖叫一聲後就昏倒過去,被人擡走了。最後,讓人尊敬的聰明法官細致地繼續審判,在審判結束的時候,法官安靜地對文件加以整理,被謀殺的男子從法官身旁的門裏走進來,在審判台上焦急地看著法官手裏的報告,很多審判記錄上面都有注記。這時法官大人的表情有了變化,他翻文件的手停了下來,我注意到,他忽然渾身戰栗,有些結巴地說:“很抱歉諸位,剛剛有股壓力使我無法喘氣。”直到他歇息一下、喝了口水,才慢慢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