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布鞋的秘密(第2/5頁)

足下是一雙布鞋。 

臉上不施脂粉,幹凈清純,一派天然。 

她瞪著資歷平,有點生氣。 

資歷平瞪著她,大步流星地走過去,用力地把手中一疊報紙砸在她手上。然後,轉身就走。貴婉用眼睛瞟了下報紙的小標題,“昨夜仙樂斯門口擊斃一名女*”。 

貴婉一下明白過來,趕緊向前走,去拉資歷平。資歷平不給她“拉”的機會,甩開來,徑直走。貴婉又上去,再拉一回,資歷平仍舊不給面子,只是,這次站在原地不動了。 

貴婉說:“一起吃頓飯吧。” 

資歷平繃著臉,說:“我不是來吃飯的。” 

“你不就是來看我還能不能吃飯的嗎?”貴婉說得很含蓄,資歷平聽得很難過。兄妹倆就這麽面對面看著。 

貴婉說,我知道你為什麽來的時候,你就自帶了一束潔白耀目的光線。不為別的,就為這一束光明獨照。 

他們破天荒地在學校食堂裏吃了一頓飯。 

這是兄妹倆第一次在外面吃飯。 

他們以姐弟相稱,學校裏的老師都誇資老師的弟弟好“帥”、好懂禮貌、好人品。 

“能給我幾本書看嗎,資老師。”資歷平問貴婉。 

貴婉看著他,說:“什麽顏色的書呢?” 

“紅色的。”資歷平直言不諱地答。 

“我這裏只有灰色的。” 

“我是真心想讀一讀。”資歷平很誠懇地說。 

“你們政治新聞版,不是也經常登一些查抄紅色禁書的消息嗎?他們那裏應該有。” 

“有嗎?” 

“沒有嗎?”貴婉狡黠地笑。這笑容像極了資歷群。 

資歷平領會了。 

“你什麽時候有空,替我做個書櫃。”貴婉說。 

“書不肯借我,倒要我出力做書櫃。” 

“你不是說自己擅長做藝術品嗎?” 

“書櫃是藝術品嗎?” 

“不是嗎?”貴婉俏皮地問。 

“我收費的。”資歷平的口氣熱切誇張。 

貴婉眯著眼睛斜睨著笑。 

“為什麽你現在笑起來,跟我大哥那麽相似?” 

“這叫夫妻相。”貴婉頗為自得。 

“哇,這麽直白。女孩子講話要含蓄點。” 

“嗯呢,”貴婉笑咪咪地說,“言貴簡,言貴婉,二哥,你為什麽不叫貴簡,反而跟我搶貴婉?” 

“現在誰叫資歷平?”資歷平問。 

此時此刻,一位老師走進來,跟貴婉打招呼:“資老師好。” 

貴婉笑著應聲,回頭笑看資歷平,資歷平也還以俏皮的微笑,說:“貴婉也好,資歷平也好,姓名乃是爹娘所賜,一家人互相置換,小資不敢專美。” 

兄妹二人互相調侃,別有風趣。 

資歷平回到繁星報館,開始研究“中國工會問題”“中國憲法問題”,延伸到“二十世紀初葉的蘇聯問題”,最後,找主編要幾本有關“共產國際”的書,全面參考一下歐洲和中國的政治關系。 

主編被他搞得七葷八素,他記得原來政治新聞版的記者去警察局采訪過“禁紅色書籍”的題目,有幾本拿來拍照的書,沒有及時還回去,那邊也沒要,這邊就扔書櫃裏了。主編巴不得誰把這些灰堆書稿給處理了,一擺手,全給了資歷平。 

資歷平的第一本紅色讀物是德文版的《共產黨宣言》。 

“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遊蕩……” 

秋天,寒蟬淒切,細雨蒙蒙。 

資歷平的養父心臟病突發去世。資母和姨娘悲慟不已。資家三兄弟很難得的同時回到老宅,祭奠慈父,辦理喪事。 

一家人悲悲切切,三兄弟各懷心事。 

資歷群是一家之主,資家財產最大的漁利者。他一向待兄弟們寬厚,財產分得極為大度。首先他作為長子,提出把老宅給了老二,但是不準出售,做資家子孫一個念想。也方便母親和姨娘繼續居住。股票和現金一分為三,母親和姨娘各拿一份,剩下的一份三兄弟均分。 

除此之外,他還私留了一個父親常戴的翡翠扳指和一本厚厚的家庭相片簿。 

資家的人沒有異議。 

資父出殯那天,資歷群比兄弟們多磕了幾個頭,資歷平知道,那是大哥代替貴婉磕的頭。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當天晚上,姨娘就失蹤了。 

資歷平心“慌”得不得了,四處去找,尋不到一點兒蹤跡。有丫鬟說,姨娘曾說要去一趟蘇州。而且,姨娘是拿了錢才走的。 

資家人一下就安靜了。 

因為貴家在蘇州。 

資母只顧念佛去了,對姨娘的不辭而別,無動於衷。 

資歷平很頹喪,心裏惦著母親,卻不肯往蘇州去。資歷群就打發家裏的傭人去蘇州貴家打聽,說是的確有個從上海來的時髦婦人來拜訪老爺,不過,不到三五日,這婦人就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