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局外人(第2/3頁)

案發當日是國慶節長假的最後一天,通常這晚各寢的室友都要搞個聚會,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就是“習慣性腐敗”。梁健等人自然也不例外。聚會地點選在校外一家小型餐廳,期間因為相談甚歡,大家喝了很多酒。梁健是在接近午夜12點鐘搖搖晃晃獨自離開的,走之前還拋下5張百元大鈔,調侃了一句:“反正都是我爸的錢,不花白不花!”

其中一位室友極力回憶梁健聚餐時的狀態,得出的結論是與平常並沒有明顯差別。至於梁健為何中途突然離開,這位室友解釋道,起因是自己沒完沒了地抱怨整個假期都在陪伴父母到處走親串友,連打CS遊戲的時間都沒有。隨後,這位室友又以近乎醋意的口吻八卦了一番,大意是梁健身在福中不知福,老爸有錢不說,人還長得那麽帥,一天到晚追他的女生海鷗飛處彩雲飛,可他偏偏始亂終棄,女朋友不知換了多少茬兒,簡直就是一個毫無道德底線的“摧花殺手”。正如這位室友所言,梁健長得十分帥氣迷人,頗似當時風靡校園的台灣偶像劇《流星花園》裏飾演花澤類的周渝民,因而,那些愛慕他的女生都在背後稱呼他“咱家的仔仔”。可想而知,這樣一個人有著豐富的情史並不足為奇。那麽,會不會是某個女友因為感情問題記恨於他,繼而對他痛下殺手?

這並非沒有可能。我們完全可以想象出這樣的情景:聚會餐廳地段偏僻,整條街道多半是以學生為客源的快餐店,時至午夜,皆已打烊關門。秋風瑟瑟,沒有行人,甚至連等待載客的出租車都不見一輛。醉酒的梁健裹緊衣裳,走向街道盡頭的校北側小操場,中途還理弄過幾次被風吹亂的頭發。小操場無比陰森,由於建校之前為一片亂葬崗,即使白日裏,熱戀的男女都恐於在此幽會,更無談夜間。梁健心裏想著一張床,穿過小操場不遠處就是學生宿舍,雖然這條捷徑並不熟悉,但酒精在秋風的催動下已經讓他別無選擇。就在這個時候,隱藏在暗處的兇手猛然出現,她激動不已,渾身戰栗,調整呼吸後沖上前去,堅決地把那根罪惡的繩子勒入了脆弱的皮肉,她覺得自己沒有殺人,不過是在勒死愛情,剝離心傷……

然而,對相關當事人進行調查時,所有的女生無一例外都在關於宋河的事情上反復重申這樣一個事實:是自己的原因,如果自己足夠優秀、足夠好,也許梁健就不會跟她們分手。更離譜的是一位不久前才被梁健拋棄的張姓女生,她對著宋河淚眼滂沱、梨花帶雨地說:“如果你們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做梁健的女朋友,哪怕就一天,我寧願替他去死——死上兩回都成!”

推論和現實往往只有一步之遙,這五十公分的距離,有時候窮極一生也無法邁出。但,宋河並非沒有收獲,一個奇怪的現象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經過巨細無遺的排列對比,宋河發現:與梁健有過感情經歷的女生,無一例外皆比他年長,且以遞增的方式呈現。也就是說,梁健每與前任女友分手,現任女友的年齡就要比之更大。顯然,梁健把年齡作為了他選擇女友的硬性標準,這不能不讓人聯想到心理學領域裏一個非常重要的名詞——俄狄浦斯情結,即我們通常所謂的“戀母情結”。

梁健自幼父母離異,缺乏母愛放大了他對父親的敵視。因此,他對父親給予的金錢表現出漠視,甚至還試圖依靠自己的雙手去表達這種情緒,這一點,從他頻繁打零工和聚會當天那句調侃之詞足以看出。然而,這些都未能解決問題之根本,長期的壓抑使他必須找到“宣泄點”,於是,他變相地開始了自己的瘋狂之舉:一旦內心得不到滿足,他就會義無反顧地更換對象。梁健就如同一頭尋找目標的野獸,不同的是他要從獵物那裏獲取缺失的“母愛”。案發當日,正是由於那位室友不停抱怨父母掠奪了自己的時間,梁健的心理才產生了微妙變化——因為那位室友所嫌惡的,多年來梁健卻從未感受過!如此,梁健在這種心理狀態下突然離開,他會去做什麽?

宋河在經過反復的分析後,猛地盯住女警範小梵稚嫩的臉頰。範小梵在宋河的瞳孔裏看到了兩根蓄勢待發的彈簧,這位警校的高才生,大學期間坐壞圖書館六把椅子的師哥,似乎有一種強大的氣場,讓她不禁雙頰發燙、呼吸急促。

範小梵說:“去找一個替代品,平息他心中的……”

就是這樣。已經無須再說其他,雖然跟隨宋河的時間不過短短兩個月,但範小梵早已習以為常,她知道接下來自己將會度過日夜不分的幾天,直到找出案發當日那個“替代品”——或許,這個人就是梁健的新一任女友?又或許……她便是兇手也未可知。整整三天,範小梵與局裏其他的警員們密切配合,分別調取了梁健的通話記錄、往來郵件、網聊信息,等等,又不厭其煩地反復走訪,期待能夠找到一位知情者,哪怕他為案件提供的僅僅是只言片語、一個眼神,抑或是短暫的遲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