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診斷書

宋河和範小梵走出來,正碰見秦爍,他倚在門柱上,百無聊賴地撥弄著滿頭亂發。宋河沒吭聲,徑直走向汽車。

秦爍快步挨在他身邊,顯得熱情洋溢:“我說河河,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不進去?——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吧,我討厭醫院。”

宋河說:“那你還來?”

秦爍說:“我不是擔心你嘛!你心地善良,我怕你被兇手騙了,有我在,情況會好很多。”

範小梵說:“弗蘭克,你人真好。”

宋河說:“是好……賤!我就不明白了,你說你天生是幹警察的材料,為什麽偏要把自己弄成這副熊樣?”宋河把拉開的車門狠狠摔合,扭身上前兩步,摟了一把秦爍的頭發:“局領導誠心誠意請你,你拿自己當大爺;沒人搭理你了,反倒成了跟屁蟲。你是正常人類嗎?”

秦爍甩了甩頭發:“你怎麽罵都可以,就是別弄亂我的發型,晚上還有演出呢。”

宋河說:“是嗎?”

範小梵說:“當然了!今天晚上弗蘭……秦爍……的樂隊要發布一首新歌,粉絲們早就翹首以盼了!”

宋河二話不說雙手齊上,直將秦爍的頭發弄得雞窩一般,跟著跳上車去。

汽車行駛。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秦爍沿途都在整理頭發,附加喋喋不休的抱怨。他每次試圖回身讓範小梵就發型給出意見,都被宋河猛然伸出的結實手掌給按了回來。二十分鐘之後,汽車停在景園小區門口。範小梵看到,秦爍的發型跟上車之前並無二致。宋河打了一個電話,片刻,一名事先在此布控的警察跑了過來。

他瞥了一眼秦爍說道:“行啊宋河,你這摟草打兔子的功力見長呀!這小子犯了什麽事?瞧瞧這一腦袋‘孔雀開屏’,嗑藥了還是耍流氓了?”這警察說著就要去撥弄秦爍的頭發。

宋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別鬧,都是自己人。”

這警察訝異了:“哪個部門的?臥底?”

宋河不耐煩道:“說正事。案犯的情況我基本清晰,老規矩,你們守在外邊不要動。我們三個上去。”

在範小梵預設的場面裏,這次與兇手的直面交鋒必然是劍拔弩張,雖然宋河已經明確告知她,那不過是個14歲還在上初中的孩子。但是,一想到他“綁殺”了梁健,以及梁健飽受折磨時的陰慘之狀,範小梵手心還是冒出了汗水。

秦爍看出了她的緊張,變戲法似的塞給她一塊巧克力。

宋河見狀,盯著範小梵低沉地說了一句:“小心。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開門的是孩子的母親,範小梵驚訝於她的貌美。有一種女人,她們不需要任何修飾,即使是最樸素的藍布也掩蓋不住她們的性感,渾然天成,讓人無法拒絕。她們和包裝制造出來的尤物不一樣,任何男人的本能在她們面前都會紛紛潰退,取而代之的是只可遠觀,若近則血必濺。這位名叫林歡的少婦正是如此,範小梵乍見之下頓生相形見絀之感。林歡並沒有對宋河等人的突然到訪表示出某些刻意,只是隨意撥了撥垂下的兩綹長發,風情無限。

“你們還是來了,比我想象的要快。請坐。喝水嗎?果汁還是咖啡?”

“別忙了。林未未在哪裏?”宋河說。

“功課還沒做完,讓他做完吧。這孩子數學成績一直不好,我今天才見過他的班主任。”

範小梵從林歡的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波瀾,相較於林未未的殺人行為,這位母親仿佛更在乎兒子的學習成績。

三人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最後,還是秦爍站起身來,四下打量房間,打破了氣氛。

房間布置得井井有條,看得出林歡是個有品位的人,各色物品雖不十分名貴,但絕不粗糙,搭配上的協調就仿佛她的身體一樣完美無瑕。秦爍隨手拿起一個相框,照片上是母子倆的合影,在秋日如火的楓樹旁,林未未依偎在林歡的懷裏,燦爛的笑容為楓樹鑲嵌了一道金邊兒。

林歡說:“這是未未十歲生日時照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可以再帶他去看楓葉。”

秦爍說:“未未剛過完生日?”

林歡說:“嗯,14周歲的生日,就在前天。”

林歡話畢,望著秦爍愣了一下,接著情緒上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她從秦爍手中奪過相框,深深擁在懷裏,就像抱著一株救命稻草,然後癱倒在地,開始了無比悲傷的述說。

林歡說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不該忽略未未的感受,不該貪戀男女之事。如果自己跟梁健約會的地方不是家裏,也許就不會被未未發現,未未以為梁健在欺負自己,他以為相依為命的媽媽是在壞人的脅迫下才不得已……

隨後,林歡又講述道,她與梁健在酒吧裏偶然相識,由於丈夫離世,單身過久的自己沒有經受住那張俊俏面孔的誘惑,當晚便同梁健發生了關系。事後她悔恨不已,發誓絕不再犯。可是無論自己如何極力克制,身體最終還是背叛了她。她鬼使神差地再次約會梁健,正巧被放學歸來的林未未看到。未未十歲的時候喪父,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他非常懂事,對自己的任何要求都言聽計從,即使功課不好,但為了讓自己開心,他也硬著頭皮努力著。未未答應過他的父親,要一輩子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