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緒理論

正如葉雨欣推測的那樣,我把與之相差無幾的結論告訴了荒原狼以後,他表現得十分開心,對我說:“現在,我們可以來談談毒品的事情了。”

我說:“這個先不急,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倒挺想聽聽你的過往。”

荒原狼詫異地望著我,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慣有的表情,說:“我想你應該能聽到,但不是現在。好了,言歸正傳吧。”

我說:“你是不是在進入房間之前,就已經知道警方在外埋伏了?”

荒原狼認真地點點頭,表情十分坦誠。

我說:“那你是不是要給我出第二道題了呢?”

荒原狼哈哈大笑,說何必急於一時,那樣可就太沒勁了。他問我會不會下象棋,我說下倒是會下,就是沒有棋。他告訴我沒關系,並讓我以臥底的身份請求吳隊長,甚至連理由都幫我想好了,無非是增進感情之類的說辭。

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麽,吳隊長都會答應我的要求,但是我不準備把“荒原狼”已經識破我身份這件事告訴他——那意味著我這次的臥底行動將會胎死腹中。事實上,我並非沒有私心,實在是荒原狼這個人很有意思,既是鋌而走險的毒販,又有著非比尋常的冷靜和縝密。直覺告訴我,他的故事一定比他為我設置的難題更加精彩。

“你知道嗎,搶劫儲蓄所那道題是我臨時想出來的。”他走象棋有一個奇怪的習慣,總是不惜犧牲他的“炮”,當頭幹掉我的“馬”。

“所以你突然之間想不出另外一道題難為我,這才用下棋拖延時間?”

“這只是其一。”

“其二是什麽?”

“人家都說通過下棋能掌握對方的性格。”

“哦?那你說說我的性格。”

“你真想聽嗎?”

“嗯。”

“其實……”

荒原狼突然變得十分猶豫,盯著我的眼神變幻莫測,始終不肯再往下說一句。我知道不管接下來他的分析是否準確,我都要進行有效的反駁,否則,一旦他確認了我性格裏某些特點,那麽在接下來的較量中,我都會陷入被動。

正當我想得出神、隨隨便便走了一步棋之時,突然聽到他爆發出一陣笑聲。這笑聲仿佛是抑制已久的,又帶著些許的興奮氣息。然後他說:“朋友,你知道為什麽會有許多長期未結案件嗎?其實我告訴你,不是因為警察笨,也不是因為他們蠢,而是這些負責偵破案件的人,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懂得情緒的重要性。或許我說的過於抽象化了,那麽我再簡單地解釋一下吧。譬如剛剛我們正在下棋,而我卻突然聲稱要通過這件事來判斷你的性格,接著又遲遲不肯說上半個字……其實,我不過是為了這個!”

話畢,荒原狼伸出手來,迅雷不及掩耳地走了一步棋。此時我才恍然發現,要不是剛才我的心不在焉,這盤棋他已經難逃一死了!這時候我才明白過來,荒原狼根本無意探究我的性格,他在乎的,僅僅是眼下這盤棋的輸贏而已。

“造成一個人死亡的原因並不僅限於深仇大恨,也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眼神。這就是過於迷信常識而不相信情緒的警察,總是沒有辦法偵破案件的原因。當然,我的這種判斷不是絕對的,跟你探討而已。”

“你是在提示我,警方之所以找不到那批毒品,也是這個原因嗎?”

荒原狼望著我,目光裏再次流露出真誠。良久之後他才說道:“就算是吧。不過你知道了也沒用,因為我還沒有提供給你足夠的線索。”

我故意激將:“那看來接下來的幾天裏我都可以高枕無憂了。不過還是拜托你,盡快出一道題給我吧。你知道,我實在已經吃夠了這裏的牢飯。”

荒原狼笑著說:“我要是你,就會想辦法適應這裏,尤其是牢飯。”

接下來我們一邊下棋,一邊扯些閑話,就像兩個經驗豐富的工兵一樣,我們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觸及對方的雷池,因此這看上去輕松自然的交談,實則並非如此。在下過第七盤棋以後,荒原狼突然摁住了我的手腕,示意我不必再進行下去。然後,他給出了第二道謎題,在此之前他還一再強調,這僅僅是他在下棋的間隙順便從腦子裏拎出來的——

某地有冥婚的習俗,未滿18周歲夭折的男孩,必須為其進行配偶。

娶陰親花費驚人,動輒十幾二十萬,非一般農民家庭可以承受。但為了讓死去的子嗣得以安息,他們從無怨言。李某的兒子車禍身亡,他因為家境窘迫,實在拿不出錢來,於是經人介紹認識了一夥盜墓賊。盜墓賊聲稱他們有辦法搞到女屍,不過要先交少量定金。李某愛子心切,便同意了盜墓賊的要求,交出了5000元。

然而到了交易時間,對方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李某方知上當受騙。萬般無奈之下,李某只好鋌而走險。他聽說附近住著一個孤女,年紀與自己的已故之子相仿,患有輕微的精神病症,如果將之殺害後與愛子合葬,豈不就解決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