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藍鴿之章 空癟的愛意,飽滿的恨意

對喬奕的襲擊者馬柯完成審訊的那天晚上,我坐在淩晨一點卻恍如白晝的審訊室裏,對著擺在面前那杯冷掉的黑咖啡,問司徒南:“你說,死亡怎麽會突然一下子離人那麽近,近到一顆小小的鐵釘就足以摧毀一個生命。”

這兩天,我總是想起喬奕,每次路過辦公室墻上的地圖就好像聽見他在跟我說話。他怕馬柯傷害到哥哥的女友,就算明知道自己打不過對手也還是抵抗到了最後。馬柯招供時,說他從沒見過那麽耐打的人,其實他沒想弄成現在這樣。他害怕坐牢,可在當時,喬奕抓住他不放,他只能自認倒黴。

“倒黴!”他剛才就是這麽說的,他失手打死了一條人命,卻用“倒黴”二字輕松帶過。

“你怕了嗎,藍鴿?”司徒南端起他的咖啡,靠在椅背上。我眼前黑漆漆的液體晃動了一下,映照出我在搖頭的樣子,“沒有,我只是為喬奕覺得惋惜。”

他喝了一口杯子裏的咖啡,突然岔開話題說:“你知道面試那天,我為什麽選了你嗎?其實,論條件,你不是最符合我預期的那個。”

我很納悶他幹嗎突然說起這個。的確,我來警察局面試的那天,看到有很多人慕名來應聘這份工作,其中不乏身手矯健的練家子。而我絕對是花拳繡腿,闖入了刑警這個行當。

“為什麽?”

“在那之前我們見過一面。”他看我皺起眉頭,趕緊解釋道,“不是相親那次。”

“欸?我怎麽不記得,在那之前和你在哪兒見過?”我更加困惑了。

“你當然不記得,那時你還不認識我呢。”聽他這麽一說,我更像墜入五裏霧中。

“剛分配到刑警隊時,我也像你一樣是只菜鳥,因為看不慣海立蘇對待新人的方式,就時常和他對著幹。他看我這樣不把他放在眼裏,以為我是仰仗父親的老資格,便有意派我去執行一些蹩腳的任務,有一次,他讓我去執行一次‘反扒’任務,專盯一個公交車作案的小偷團夥,我跟了這群小偷好幾天,掌握了他們的作案手法和分贓地點,我準備再跟一天就向局裏匯報。但就在那天,我碰到了你。”他指著我說。

“我?”盡管我是每天都坐公交車上下班,但我並不記得曾在車上見過他。

“你發現有人拉開了一個女孩的包,他是用特制的鉤子順著拉鏈的反方向倒著鉤開的,當時那個女孩在和她的朋友聊天,絲毫沒有察覺錢包和手機都被人摸走了。正好又趕上晚下班高峰,車上人特別多,同樣發現女孩被偷的人不在少數,但怕惹禍上身,沒有人敢站出來制止小偷,只是眼睜睜看著他又把鉤子伸向另外一個女人的皮包。但這個時候,你做了一件事。”他看著我,停頓了一下,“你借著公交車的晃動故意撞了那小偷一下,害他沒有得手,然後順勢喊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當時喊的是,‘哎呀,我的錢包丟了!’”

他笑了:“其實你的錢包根本沒丟是吧?那個小偷根本就沒有碰過你的皮包,我一直用眼睛盯著,絕不可能沒有看到,你只是想用這種方式提醒車上的其他人注意,那個小偷見無從下手,到了下一站,就無奈地下了車。”

“是啊,小偷下車時還瞪了我一眼,被我瞪回去了!現在想想還真是後怕,按你說的,他們竟然有一個團夥呢!用這種辦法就是想既能醒大家有小偷,又能與小偷之間避免產生正面沖突,保全自己,可沒想到還是差一點就成了對方的眼中釘。我那時每天總是乘同一趟公交車,出行是格外規律的,沒遭到那夥人的報復,想來真是吉星高照,傻人有傻福啊!”我萬幸地拍著胸口。

“好吧,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什麽意思啊?”聽他沒頭沒腦的話,我嘟囔著,“啊!該不是你……”

他嘆口氣說:“我可跟著你上下班跟了整整三天,直到那夥小偷被一網打盡。也就是你這種‘二次元生物’,連自己被人跟蹤都不知道。”

“啊?怪不得……我說你怎麽第一次上我家,就能一下子找對地方呢!原來你早就輕車熟路。”我嘴上這麽說,實際心裏還是有點感動,“哪哪,所以就毫不猶豫地錄用了我?你說了這麽多,不就是想說我是個正義美少女嗎?”司徒南翻了個白眼,拿起桌上的資料在我面前的桌上一磕,“有你這麽老的美少女嗎?”

“你!”我向著他留給我的背影一指,心情卻早已由陰轉晴了,他的靴子在安靜的走廊裏敲擊出鏗鏘的節奏,好像一台打字機,幫我敲出一直在困擾我的那個問題的答案,我已經想到該怎麽去跟老師回答了。只是,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需要找到答案,這個問題更大,更復雜,但司徒南卻信心十足地說,他已經大致理清了所有事件的脈絡,只是還差幾個環節需要向嫌疑人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