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校園霸淩

無論對個人還是對社會,預防犯罪行為的發生要比處罰已經發生的罰罪行為更有價值,更為重要。

——李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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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機票訂好了,您到機場憑身份證直接換登機牌就行。”

一大早,我拎著碩大的行李箱,剛到辦公室,前台的林菲就說道。

“嗯,謝謝!”我由衷地表示了感謝,“對了,今天平安夜,晚上你們玩得開心點。還有,別再穿這身衣服了。”

“我習慣了。”林菲低下了頭,攏了攏額前的頭發,安靜地坐了下去。

我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林菲今年二十四歲,平時酷愛化妝,衣服也都是鮮艷的顏色,偏重於性感路線,隨時隨地都在散發著一股四溢的青春活力。

但每年的平安夜,她都會換上一襲黑衣,素面朝天,清純中又不失成熟。胸前還戴著一朵小白花。

這個習慣從她到律所上班那一年開始,持續到今年,已經七年了。

我把行李箱放在辦公桌上,打開,同時打開了保險櫃,從裏面拿出了護照、簽證,一一塞進了行李箱。

就像林菲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換上一身素服,戴上一朵白花,我也有一些習慣是無法改變的。每年的這一天我都會離開中國,遠赴荷蘭,去那個老羅曾玩笑說賺夠了錢就和我一起移民過去的國家。

我會離開一個月,這一個月裏,律所的所有工作只是在慣性中維持著運轉,我並不插手。要知道,每年,我可只有這一個月假期,能讓我和老羅、張靜三個人安安靜靜地聚在一起,度過一段快快樂樂的三人時光。

在酒、煙和對過去的回憶中迎接新一年的到來,可是我每年從年初一直盼望到年尾的事。

今年稍微有一點不同,當我的手滑過保險櫃裏的一個档案袋時,它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好吧,今天就來講講這個林菲的故事吧,下一次再給大家講故事就是明年的事了呢。

我打開档案袋,入眼的是一張從空中俯拍的照片,鵝毛般的雪花隨風飛舞,地面已經籠罩上了一層白色。就在這幅如詩如畫的白色背景上,卻突兀地塗抹著一片暗紅。

一個年輕的女孩兒,穿著白色的睡衣,赤著腳躺在地上,一條腿不自然地扭曲著。那片暗紅就是從她的身下流出的。鮮血汩汩地流淌著,轉瞬間就鋪滿了我的整個視線。血泊中的女孩兒帶著一抹冰冷的笑容,雙眼死死地瞪視著我。

照片上的這個女孩兒叫劉穎,2008年的時候,十八歲,大學一年級,成績優異、長相甜美的她被譽為該校的校花。那年的12月24日,星期三,也是平安夜。晚自習後,這個被家長和老師寄予了厚望的女孩穿著一襲單薄的白色睡裙,從宿舍樓頂的天台一躍而下。

而伴隨著她的死亡,一宗惡性的校園霸淩事件沖破了重重阻撓,血腥的罪惡終於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人們發現,劉穎的大學生活並沒有像她甜美的笑容那樣充滿溫馨。入學以來,她始終生活在某些人的陰影下。那同樣是幾個女孩子,和她同寢室的女孩子。她們打扮妖冶,出口成臟,對於一切既定規則均毫不猶豫地挑戰。沒人知道劉穎為什麽會成為她們的目標,只是這些人興致來了的時候就會把她叫到宿舍樓頂,打罵、侮辱,甚至扒光她的衣服拍照留念,威脅她不聽話的話,就會把這些照片傳到網上。

其實這不僅僅是威脅,這些人也確實這樣做了。可她們並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只是被老師叫到辦公室教育幾句了事,而事後,劉穎換回來的是變本加厲的侮辱。

那天的平安夜,那幾個人中的老大,再次將劉穎叫到了樓頂。她強迫她在寒冷的冬夜換上單薄的睡裙,強迫她赤足踩在積雪裏,然後,強迫她從樓頂一躍而下。

一個年輕生命的消逝並沒有讓她感到恐懼,甚至沒有感到一點點的不安。她將這一切用照片的形式記錄了下來,並上傳到了網絡。

事後,她更坦誠,是她將劉穎推下了樓。

沒有負罪,沒有懺悔,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她將這件事當成了一個至高無上的榮譽,四處炫耀,最終也將自己送進了警局。

這個人就是林菲。

我們介入這個案子已經是案發後的第三個月,時間也已經進入到了2009年3月。公安機關已經完成了前期偵查工作,認定林菲對劉穎的毆打虐待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林菲本人也承認自己的確做下了這些事。

對於殺害劉穎一事,公安機關從劉穎的指甲內發現了一些皮膚殘屑,證實屬於林菲。事後林菲在網上散布的言論也成了重要證據。且多名目擊者證實,事發當晚,林菲確實再次將劉穎叫到了頂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