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晚上七點半,我摁滅了電腦屏幕。環顧四周,夜幕層層疊疊鋪展開,諾大的辦公室僅剩下我一個。早上來得晚,我良心過不去,於是自覺留下來加了一小時的班。

我收拾好手袋,乘電梯下樓,出了公司大門,朝著公交站的方向走。就在這時候,一輛黑色帕薩特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狠狠憋了一句臟話,可還沒罵出口,玻璃降了下來。

我彎腰去看,是唐傑瑞。

他沖我笑著揮揮手,“上車。”

“好巧。”我說著,拉開車門。

“不是巧,我恭候你多時了!”他打亮轉向,一面觀察後視鏡一面淺聲問道:“白天發消息給你,怎麽沒回?”

“我......忙忘了。”

他興許看穿了我的謊言,也興許沒有,總之並未再問下去,而是話風一轉,溫柔說道:“去吃法國菜好嗎?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

我點點頭。

晚餐過後,我們移駕隔壁的爵士酒吧。在唐傑瑞的推薦下,我要了“椰林飄香”。幾口酒下肚,目光變得有些渙散。可能是堇色的燈光過於曖昧,扭頭的瞬間,發現他的輪廓甚是迷人,是那種極富雕塑感的美。

在Chris botti的小號聲中,我沖他昂起腦袋,開門見山道:“聽說你是心理醫生?”

“你怎麽知道?”他有些吃驚地看向我。

“早就已經知道你,只是一直沒機會說。我最近一段時間過得很不好,閨蜜把你推薦給了我,讓我找你聊,做做心理疏導。”

他跟著哈哈笑,“世界真小。”

“你是……是專業的那種嗎?”

他苦笑著點點頭,“算是第二職業。有什麽需要我的幫助?”

我是想將最近所思所想所見所發生全部和盤托出來著,可轉念一想,這麽好看的男人,如果他認為我是精神病,那……該有多可惜。

“有點抑郁,精力不集中,做什麽事都沒興趣,容易沮喪,很難快樂起來。”我避重就輕道。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二郎腿一翹,換上一副專業的坐姿:“簡單來講,這是個連貓狗也抑郁的年代,讓自己快樂簡直是人類稀缺的能力!記憶中,小孩和動物都有一個特性,他們調節情緒的能力很強,負面情緒過去得很快。同時,又很善於自得其樂。無論什麽東西,他們總是能找到有趣的地方並興致勃勃地投入其中。而當你以一個成人的身份走進社會的時候,快樂變得越來越難……”

“你的生活中,有沒有怪事頻發的時候?”我沒忍住,將他的小感慨一語打斷。

“說來好笑。我是基督徒,卻也是個無神論者,堅信一切超出常理的事情都是自我暗示或潛意識行為下的結果。”

聽他這麽一說,我原本張開的嘴又重新閉上。

“你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了?說來聽聽?我幫你分析分析。”他倒是來了興趣。

“我.....其實......其實也沒什麽。我就隨便問問。”

面對我的三緘其口,唐傑瑞沒有追問下去。末了,朝酒保要了杯double whisky,仰頭幹盡,順手將杯子撞向桌面。

他接著將目光落向我的手:“當你有意識想要啃指甲的時候,忍住,或者找別的事情代替。還有,有什麽事隨時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