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冥冥之中,眼前黃沙漫天。我們所走到的地方,高大沙丘和幹枯的蘆葦地相間隔著。遠處北方地平線上露出好像一座高山的暗淡的輪廓。

我們朝著那個方向緩緩走著。沙丘高到五公尺,簡直舉步維艱,而中間有著茂盛的蘆葦地,偶爾隱藏著一只兔子,也能看見小水塘,不過水是鹹的。

我們好像走了好幾個鐘頭,可與那座山依舊相隔甚遠。英凱跟我說,眼前的河流是葉爾羌河的一個支流,只有夏天發大水的時候才有水,至於北方的雲,他認為就是葉爾羌河水蒸氣結成的。

我們在兩個平行的沙脊中間走了一個鐘頭。然後越過右側的沙脊,到達第二個沙谷。接著,面前出現了一條長形的湖泊。

我們似乎走近了北方的那座山,山脊那支離破碎的輪廓顯得很清楚。朝北的山坡方向聳起了很高的沙丘,山腰處仿佛還有幾個小湖。

在湖泊的岸邊,我發現了幾具人類的白骨,甚至有幾座荒廢的茅棚。我忍住欲望,而英凱並沒有撲上前喝水,而是就著面前從天而降的新鮮羊血跟內臟大口咀嚼起來。

朝前幾步,地面是堅硬而幹燥的黏土,細看,布滿無數裂痕。湖泊的輪廓漸漸向南收縮,終於成了一個大泥潭。

然後我轉過身,發現身後黃沙漫天。不可思議的是,駱駝消失了,湖泊消失了,遠山消失了,而英凱——側翻在不遠處的一座沙丘上,痙攣性的嘔吐時時使他停下來。他的腸胃越空虛,身體越發沒有力量。痛時,他在地下打滾,伸伸縮縮好像一只毛毛蟲。

我孤零零地站在沙海裏,手無寸鐵,舉目無親,四野茫茫。沙丘很快將我包圍,越來越高,越來越高......二十公尺、二十五公尺、三十公尺……

我用力張開嘴,欲大聲呼喊,卻發現嗓子幹澀,竟發不出一絲聲響。

我覺得很渴,喉嚨冒煙,整個兒腹腔就快要被撕裂——

然後,我驚醒。連眼睛都沒完全睜開,伸手掃到床頭的水杯一把抓過,仰頭喝了個精光。是睡前沖泡的檸檬蜜,絲絲甜意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