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的虛妄感在加重,而令我倍感不安的,正是對它的心知肚明卻無力操控。

這感覺就好比做人:你可以活在上遊,精明一世,遊刃有余;也可以活在下遊,糊裏糊塗享受傻人的快樂跟幸福。怕就怕不上不下,遇事遇人看得透徹卻手足無措。

而我,正是蕓蕓之中,不上不下隨波沉浮的那個。

周五下班,我約欣欣跟唐傑瑞喝了一杯,感謝在項目上對我的照顧。

從酒館出來,我打車回閣樓,發現靳睦涵還沒回來。

我喝酒前吃了份沙拉,此時此刻卻饑腸轆轆起來了。我去廚房煮了面,然後攀上屋頂,盤腿坐在一只厚厚的蒲團上一邊喝蜂蜜麥茶一邊無所事事地瀏覽著微信朋友圈,然後我看到了靳睦涵半小時前發的狀態——“周末朋友小聚。”下面配了一張照片,是他跟晴子以及另一個男孩的合影,那男孩虎頭虎腦,看上去應該是他的同事。

然而就在照片的右下角,一個微乎其微的細節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條五彩絲線編成的手鏈,松松垮垮纏在一條光潔的小臂上。手鏈貌似有些年月了,顏色褪去,連接處微微發白。

它的主人並未露臉,可她的身份我卻是了然於心。

是巧合?還是......

種種無端的猜測令我心生恐懼。我只好坐在沙發上,等待靳睦涵回來給我一個答案。

十一點左右,門口傳來悉悉索索的開鎖聲。我一躍而起,從沙發上跳下地,轉身,靳睦涵出現在我的視野裏。

“去聚會了?”我有些迫不及待。

他一愣,點點頭,“店長組織的。”接著補上一句:“你看到照片了?”

“看到了。”

他換了鞋,並沒有要回避的意思,而是徑直向我走來。

“都是同事嗎?”我將茶水遞給他,故作好奇地問道。

“對啊,都是同事。哦對了,除了晴子。她是常客,跟大家混得太熟,跟同事差不多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頭,故意打開朋友圈將那張照片放大,“照片角度不錯,拍得你側臉挺完美的。”與此同時擼起了衣袖。

我的目光在那張照片上停留。余光裏,靳睦涵盯著我的胳膊看了我一會兒,然後順著我的目光看向屏幕,僵持之中,他似乎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接著說:“對了,今天還來了一個人。”

“誰?”

“你閨蜜,韓露。不過我跟她沒說上幾句話,她好像也對我愛答不理的。她是店長請來的嘉賓,坐了十幾分鐘就走了。我們店為了增加平效,店長決定以後晚上找幾個駐唱歌手。聽說你閨蜜是彈吉他的,挺適合我們店的風格。”

“是啊,世界真小!我剛剛就覺得那個手鏈眼熟。”說著,故意伸手指了指照片右下角。

“對啊,我也是剛從你的眼神裏發現端倪,一模一樣,是有什麽紀念意義嗎?”

“這條手鏈是冷英凱送我的,在一起第二年的端午節禮物,說是能帶來好運,那時候,韓露也喜歡英凱,於是她照著這條給自己編了一模一樣的,估計是自我安慰。”

靳睦涵的目光稍作遲疑:“原來是這麽回事兒!你要不說,我還以為你們這是姐妹款。”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將手機收起來。

“所以,這也就是你們之間關系奇怪的原因?因為冷英凱?”

我默不作聲地點點頭,抱著水杯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良久,我扭過身子,一本正經看向他的雙眸——

“靳睦涵,在交換之旅之前,咱倆的人生從未有過交集。而這場旅行結束之後,咱倆也會分別於人海之中。所以,我希望你對我坦誠,至少在此期間對我坦誠。不要讓我想太多,也不要增加我們之間的交流障礙,好嗎?”

靳睦涵的眉間劃過一絲傷感,可很快又恢復了以往的欣欣向榮。他張了張口,淺聲安慰我:“嶼安,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請你無論如何都要相信我。

嶼安,相信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