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黃金蜘蛛 第七話 呼吸

玉飛燕嚇得花容失色,提起烏茲沖鋒槍,對著目標“嗒嗒嗒”就是一串掃射,但那生物移動之際真如飆飛電邁,一片神行,也不知它是從密集的子彈縫隙間穿過,還是在沖鋒槍擊發之前就已離開,人類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它的行動軌跡,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晚了,幸虧眾人身邊有白磷手榴彈產生的濃煙湧動過來,加上這種生物離了霧氣就變得稍顯遲緩,使它飛撞到玉飛燕面前時,在空中被煙火所阻,但也不見其掉轉身形,竟旋轉著軀體直挺挺向後掠去,倏然遁入霧中,聽聲音是早已經去得遠了。

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之內,險狀接連不斷,毫無喘息余地,眾人死裏逃生,卻驚魂難定,心頭都是“砰砰”亂跳。而且也知道了果如司馬灰先前所料,那座“死塔”確實暗示著產生迷霧的憂曇缽花,以及棲息在霧中的飛蛇。只不過這種“蛇”並不是蟒蛇之屬,而是一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可怕生物。司馬灰雖然通曉些辨識物性的方術,但也從來想象不到世界上會有如此異種存在。據說混沌初分之際,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降為地,大荒中有異物,以混沌為食,名叫“螭椎”,體似滾雪翻銀,動如淩空特起,有影無形,上古之人見而不見,多半就屬此類生物了,聽那霧裏的動靜數量不少,想必那些失蹤在野人山迷霧裏的人員,全都被它們吞噬了,連骨頭渣子都沒留下。

此刻低窪處殘存的積水已然無多,然而石殿外側霧起如墻,再也阻攔不住,司馬灰趁著灼目的白光,看殿內倒塌的那截殘墻後面霧氣稀薄,就帶著其余三人,魚貫從斷墻的缺口中鉆出去,暫時脫離了濃霧彌漫的區域。

玉飛燕見前面霧氣不重,就掏出手電筒來照視,發現這殿後有株纏滿老藤的枯樹,從中生長出的憂曇缽花尚未成形,但眾人身後的濃霧如影隨形,根本沒有立足喘息的機會,只顧向前亂走,可誰都清楚,這僅僅是求生存的本能使然,其實現在掙紮逃命毫無意義,不出片刻,仍會被濃霧吞噬,與坐下來束手待斃之間的區別,只是遲早而已。

正在慌不擇路之際,卻見離著數十米開外,有道忽明忽暗的燈光,距離稍遠,也看得不太真切,但隱約可辨,就是先前在那隊卡車附近出現的信號燈光,戰術無線電裏同時傳來呼叫,依舊重復著:“我在……蛇裏……我在……蛇裏……”

司馬灰心想:“這組來歷不明的通訊,將我們引至道奇卡車附近,此刻又出現在殘墻斷壁的廢墟深處,它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被蛇吃掉就安全了?那樣的話,老子寧願現在就給自己太陽穴上來一槍,倒還是個痛快了斷。”可轉念一想:“這段信號似乎別有隱意,卻不知道究竟是誰所發?如果對方是良善之輩,為什麽不肯現身來見?恐怕是個陷人之阱,不可不防。但眼下情形,有死無生,我又怕它何來?”於是將手槍子彈頂上了膛,尋著光亮往前就走。

四人狼狽已極,幾乎是連滾帶爬,匆匆忙忙到得近前,四周仍是漆黑一片,再也不見半點燈光,但面前赫然有塊黝青色的巨巖,巖表寸草不生,露出地面的部分大如山丘,形似巨缽倒扣,顯得十分突兀,底部鋪有破碎的黑石階梯,而盡頭是處洞窟,石關半掩,洞口被雕鑿成蟒蛇頭顱形狀,那原本是座高聳矗立的古塔,在被稱作“寶傘”的七重塔頂倒塌後,僅剩下十字折角形的塔基殘存。

石丘後面是遮蔽在藤籮下的“四百萬寶塔之城”,那個黑暗洞窟深處,似乎直通鑄滿了黃金浮雕的古城內部。眾人可能永遠無法目睹那座“黃金蜘蛛城”的全貌,可一旦與之接近,仍然能夠真切感受到倚天拔地的雄偉,它就如同一塊億萬鈞重的天匣,默默矗立在這地下深淵中,黃金鑄就的浮雕雖然奢華蓋世,卻也掩蓋不住它強烈的孤獨、蒼涼和突兀,實不知踏入其中會遭遇什麽意想不到的情況,但霧氣跟進得極快,四人根本來不及細看,也無暇瞻前顧後,壯著膽子端槍閃身入內,立即從裏邊關閉石門,再拿手電筒照了照,周圍空無一人,兩側全是光滑冰冷的巖壁,毫無縫隙裂痕,深處冷風颯然,仿佛是條暗道,也不知通著哪裏。

司馬灰松了口氣,他見洞窟裏實在太黑,手電筒發揮不了多大作用,完全看不清楚究竟置身何處,而僅存的探照燈也已經電池耗盡,無法使用,便取出一支裝有化學熒光劑的信號棒,兩端對折,把在手中輕輕晃了幾晃,暗綠色的熒光隨即亮了起來。

司馬灰將信號棒握在手中,趁亮擡眼看時,瞥見照明範圍邊緣似乎有個人影,冷眼一看還以為是阿脆,因為那人頭上也戴了頂美式M1鋼盔,但司馬灰很快就察覺到其余三個同伴,此刻都在自己身後,他下意識地扣緊了槍機定睛看去,發現那個人瘦骨嶙峋,低著頭蜷縮在角落裏,也看不清他藏在鋼盔下的臉孔,唯見衣衫襤縷,身上臟得都能抓蛤蟆了,手中握著一具熄滅了的信號燈,身側斜挎著一個軍用的帆布口袋,木雕泥塑般地一動不動,以司馬灰之敏銳,竟然完全感覺不到對方身上存有任何生命跡象,他心中疑惑更深:“是這個死人用燈光通信把我們引進了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