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幽將軍(第2/7頁)

  黿鼉在水中力大無窮,離開水則行動遲緩,它咬住背包剛沉了下去,忽聽一陣水響,我以為又來了一只,叫了一聲苦,撿起金剛傘,但見一道光束射過來,竟是胖子和大金牙。之前落下陷穴,大金牙讓冷水一浸,恢復了知覺,他和胖子抱住一塊朽木浮在水面上,見到這邊有手電筒的光亮,當即過來會合。陷穴雖深,但是山嶺崩裂,又經過山洪沖擊,不難找到出路。我和胖子拖上大金牙,返回坍塌的暗道,忍著嗆人的塵土不住往前爬,胳膊肘的皮全掉了,出來是山下一條土溝,風雨已歇,天剛蒙蒙亮。我趴在地上,張開大口直喘粗氣。半夜時分,馬老娃子將我們埋在秦王玄宮,再鉆土洞出來,外邊天剛亮,短短幾個小時,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轉了一個來回。三個人一步一挪走出土溝,天色已經大亮,全身上下又是血又是泥,衣服也都爛了,一個個狼狽不堪。土溝上邊有幾戶人家,找個放羊的一打聽,這地方叫八道梁,相距殿門口有三十多裏山路。

  哥兒仨一合計,有仇不報非君子,不能放過他馬老娃子!

  胖子說:“逮住這個老驢,二話不說讓他進棺材!”

  大金牙說:“馬老娃子將明器看得比命還重,你奪了他的明器,等於是要了他的命。”

  我點頭同意:“狠揍馬老娃子一頓,再奪了他的明器,盡可以出了這口惡氣,沒必要宰了他,我們不是刀匪,人頭也不是韭菜,割了可長不出來了,不能真要他的命。”

  說要去殿門口掏馬老娃子,可是蛤蟆跳三跳還得歇一歇,何況是人?三個人又累又餓,不填飽了肚子可走不動山路,奈何大金牙的背包丟了,我和胖子身上也沒錢。看見老鄉家有雞,饞得我們直咽唾沫,山溝子裏一共也沒幾只雞,公雞打鳴,母雞下蛋,各有用處,給人家錢人家也不見得讓我們吃,何況不給錢。

  胖子對我說:“你和我倒還好說,饑一頓飽一頓從不在乎,大金牙可折騰得不輕,丟了半條命,你看他這臉色兒,半死不活的,比不上剛遭了雹子的茄子,你再不給他吃點兒東西,他可要歸位了!”

  我說:“大金牙這情形,不喝雞湯怕是不成,當年八路軍打鬼子,不論受了多重的傷,擡到老鄉家,一碗雞湯下去,什麽傷也都好了,轉天就上前線。”

  胖子說:“可不是怎麽著,那真得說是雞湯啊,鄉下這個肥雞,吃活食兒長起來的,可以燉出一層油,那叫一個鮮呐!”

  大金牙抹了抹口水說:“誰不知道雞湯鮮啊,問題不是沒有錢嗎?進了村子明搶明奪,不怕鄉親們出來拼命?”

  胖子說:“搶老百姓雞?虧你想得出,他們這地方老鄉盯雞盯得比命還緊,祖墳好刨,雞窩難扒,為了給你喝碗雞湯,我犯得上玩兒命?要不這麽著,我冒充下鄉的幹部,說車掉溝裏了?”

  我說:“你不撒泡尿照照,你們倆整個一豬頭小隊長帶一偽軍翻譯官,沒等進村,就得讓老鄉打出來。”

  胖子說:“我還有一高招兒,掰了他的大金牙,找老鄉換幾只雞。”

  大金牙忙擺手說:“不成不成,這個金牙是我的命!我大金牙沒了金牙,我還能叫大金牙?”

  胖子說:“吃不上雞你可活不成了,你願意死在這鳥不拉屎的窮山溝子?”

  我說:“幹咱這個行當不挑地方,路死路埋,道死道埋,死在山上喂狼,死在山下喂狗!”

  大金牙應和道:“正所謂——青山處處埋忠骨,身死依舊化波濤!”

  胖子說:“揍興!我可提前告訴你,我也餓得夠嗆了,沒力氣刨坑兒埋你!”

  大金牙說:“胡爺,我不喝雞湯真不成了,咱們哥兒仨什麽天災人禍沒經歷過,見過多少大風大浪,九九八十一難都挺過來了,總不至於過不去這道檻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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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窮山溝子不比別處,找不到能吃的東西,山坡上那幾只羊也有放羊的看著,進村搶雞是不成,可偷雞摸狗這兩下子我還有,你要讓我說,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不是我老胡願意偷雞摸狗,今兒個為了大金牙,對不住鄉親們了!”上山下鄉插隊那會兒,我練過一手絕活兒,人家別人會釣魚,我會釣雞,其實這跟釣魚沒什麽兩樣。說來容易,卻不可小覷了偷雞摸狗,偷雞摸狗也有門道兒,鄉下的雞不好偷,一來鄉下的雞有勁兒,甚至可以飛過墻頭,撲騰起來不好抓,二來怕發出響動,過去說有人手無縛雞之力,那不是誇大,逮雞不僅要有力氣,手腳也得利索,萬一有個什麽響動,屋裏的老鄉以為野狸拖雞,一定拎上棍子打出來。以往吃不上喝不上的時候,我和胖子常用一根線繩,前邊拴個小木棍,穿上一條蟲子,雞見了蟲子,準會啄下去吃,連同木棍使勁往下吞,那時你往上一拎繩子,木棍卡住了雞脖子,多厲害的公雞也掙紮不得,而且叫不出聲,直挺挺地任你拎走,神不知鬼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