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不安(第2/2頁)



  其實在那時候,我可以托王四川找他那個圈子裏的朋友幫忙打聽,但我終究開不了口,原因裏摻雜了害羞和顧慮。而最主要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我害怕被他們追問。

  這種煎熬一直到一周以後才消失,那時候我像往常一樣去醫療區溜達,忽然發現帳篷門口的警衛撤掉了,帳篷的門是敞開的。

  我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走錯了,仔細一看才發現就是這裏,立刻渾身一陣冷戰。

  袁喜樂的帳篷也解封了。

  這說明什麽?是她和馬在海一樣不治身亡了?還是說她也痊愈了?

  我搖了搖腦袋,把不祥的念頭撇去,看著洞開的帳篷忽然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以前來的時候,每次都盼望能進去,現在門打開了,反而又不敢了。

  我忽然發現,其實我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和姿態去面對袁喜樂。

  在門口待了半天,我才勉強壓下心頭的悸動,硬著頭皮走了進去,進到帳篷裏的那一刻,腦子幾乎已經一片空白了。

  可是,我馬上發現,帳篷裏沒有人,床上沒有人,被子掀在一邊,吊瓶卻還掛著。

  我走了一圈,走到她的床邊,摸了摸她的床鋪,想著她躺在上面的情形,也許她出去放風或者做檢查去了,起初的激動慢慢平靜了下來。

  “你在這裏幹什麽?”正發著呆,背後忽然有人說話。

  回頭一看,一個中年護士正怒目瞪著我。

  我也是傷員之一,她也照顧過我,我立即道:“我來看望袁喜樂同志,她是不是沒事了?”

  “她去做檢查了,白天都在其他帳篷裏,晚上才回來。”她道,“這裏是女兵帳篷,你要探病得先約時間,找你們領導組織大家一起來。”

  我道:“我看見警衛撤走了,以為可以來探望了。”

  “一個一個來病人還要不要休息?”她拿了桌上的一只鐵飯盒往外走,估計要去食堂打飯,“你別在這裏等了,她回來我也不會讓你單獨見的,回去吧,記得把帳篷門拉上,回來以後如果你還在我可就不客氣了。”說著急匆匆地離開了。

  我嘆了口氣,忽然有點失望,還以為終於可以看到她了,結果還是看不到。晚上這裏是不允許其他人進入的,我不可能等她回來。

  把病床整理了一下,我又看著床鋪發了會兒呆才準備離開,走了幾步,我忽然想給她留點什麽,讓她知道我來過了。

  摸遍身上,我只摸到一包煙,瞬間嘆了口氣,想到了當時在避難所裏她也要煙抽的情形,不由得有些難過。我抽出其中一根煙,把煙盒子塞到了她的枕下,終於轉身離開。

  出了醫療區抽上煙,我忽然覺得心中的各種浮躁稍微平復了些。又想著袁喜樂能不能發現煙盒是我留下的,起了一刹那的錯覺——我正躺在她的枕頭下,等她回來。

  之後的幾天我都沒有再去找她,因為從起床開始,我就開始學習各種思想語錄,都是指導員在營地裏組織的自發性自學。本來政治覺悟就是我們的弱項,根本學不進去,再加上沒法去看袁喜樂,我更加有了厭煩的感覺。

  在這段要命的時間過去後,後來被我們稱為“趕鴨子”的第一次通氣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