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銅角黑箱

  我被帶到了金融理財中心的沙發位上,裏面的長腿OL給我泡了杯咖啡。現在的這些場所,工作人員穿的都有一種壓抑的性感,不知道是不是設計好的。

  我喝不慣咖啡這種苦水,但為了緩解尷尬,只得端起來不停的攪拌,顯得自己很熟練。

  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進金融理財中心的區域,我銀行都很少來,因為富余到有錢存銀行的日子已經好幾年沒遇上了。

  我想著那個櫃台銀行小姐的表情,她顯然是在恐懼,我不明白她恐懼在哪個點上。難道是那只箱子有什麽可怕的地方?

  1819年,那是一百多年前,將近兩百年,我從來不知道銀行裏還有這麽久的存放箱子的服務。但我看過很多小說,腦海裏已經開始想象,難道蘇的祖先是開錢莊的,當時錢莊一直延續下來,最後變成了中國最初的銀行業,國民政府接管之後,兼並了很多地方的私人錢莊和銀行,但他們的業務延續了下來,也許當時某一個錢莊裏有這種箱子的保管服務。解放之後,這些服務又延續到了現代銀行體系。

  但這有點不現實,我覺得連很多文化都被人為斬斷的時代,一只百多年的銀行箱子,是不可能存在於這個社會系統中的。

  沒有人理我,我攪拌咖啡足足攪拌了4個多小時,此時已經臨近下午銀行的關門時間,我中飯沒吃,餓的肚子直叫,忽然聽到騷動,接著銀行的卷簾門被拉了下來一半。我看到銀行的保安守住了門口,幾個穿著銀行內部員工服裝的西裝男一起拎著一個鋁皮箱子,彎腰鉆過卷簾門進來,朝我走過來。

  是的,四個西裝男一起拎著,每人提一只角,這箱子不是我認為的手提箱大小,它最起碼有1米5長,半米寬高。竟然像個小棺材一樣。

  我看著那鋁皮箱子,怎麽看怎麽不像1819年的,我故作鎮定的放下已經冰涼的咖啡,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但對方沒有一個有表情的。

  他們來到我的面前把箱子放下。接著從包裏拿出來一疊宣紙書寫的“地契”一樣的東西,上面都是蠅頭小楷,看不清楚——不過紙張看的出有些年頭了,紙不僅發黃,還有些發脆——他們拿出我的那個銅片,和“契”上的花紋核對了一下,然後將銅片在印泥裏深按,再蓋章到“契”上。之後另一個工作人員,拿出一把鉗子,將這塊銅片撿成了兩半。將一半還給了我。

  我沒有說話,努力讓自己顯得從容不迫,接著他們做了一個動作,詢問我是否可以打開箱子檢查?

  我點頭,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們打開了鋁皮箱子,原來那只是保護用的外箱,在鋁皮箱子裏面,還有一只木頭箱子,或者,我十分懷疑,那是一只棺材。

  那是一只木質的老箱,表面的包漿發白發幹,有些開裂,顯然被水浸過,後面是發黑的黃銅褡褳低扣,四個角上包了銅片保護,銅片上浮雕著獸爪,是一只銅角黑箱,看的出是老物件。在箱子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封條。“棺材”的表面上,還有無數的刻痕,仔細看,大部分都是各種格式的日期。密密麻麻,各種字體,各種大小,刻的好的,隨手劃的,布滿了所有的地方。

  箱子的縫隙上中間位置,有一只琵琶鎖,嵌入棺木裏面,我沒有看到鎖孔,但是能看到鎖面上是一只獅子的臉,兩只眼睛的眼珠中心,有兩個非常細小的孔。我想起了蘇的金針,心說難道棺材開鎖的鑰匙就是那種細針?而在箱子蓋子的正中央,鑲嵌著一塊銅片,這塊銅片生銹的非常厲害,花紋已經全部腐蝕,只剩下能看清的是三個字:喬松年。

  是個人名?

  我楞住了,這箱子****的還有名字。難道真的是只棺材。

  我擡頭,就看到四周的西裝男都已經退開了好幾步,那櫃台姑娘跑著讓人打開卷簾門,對我喊道:“蘇先生,你快走吧。”

  我環視了一圈他們,把鋁箱蓋上,拖了幾步,發現重的和石頭一樣。只移動了一點。我看著他們,希望他們來幫忙。所有人紋絲不動,而且離我很遠。

  我忽然意識到,他們不是怕這個箱子,因為他們剛才是扛著這個箱子過來的,他們是害怕提取這個箱子的我。

  場面很尷尬,因為這個箱子實在是太重了,但我內心其實不知道怎麽讓別人來幫忙,我的人生裏大部分尷尬的事情,都是靠咬牙解決的。我於是鼓起力氣,用力拖動這個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