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古平崗老宅(2)

  趙蛤蟆見我不像在逗他,立刻嚴肅起來:“屌,不是真有那東西吧?我說老胡,要不咱們換個地方得了,沒必要跟死人爭地盤吧?常言道‘樹動死,人挪活’。死人不能動,咱們還不能挪嗎?”

  我對古平崗老宅的風水始終有疑問,現在一棟陽宅裏頭又莫名奇妙地出現了如此明顯的屍氣,這其中必然有大大的文章。就這麽走了,我實在有些舍不得,可如果貿然闖入回頭弄出什麽紕漏,又沒法向趙蛤蟆交代。進退維谷之間,趙蛤蟆忽然一把按住了我的頭,小聲說道:“有人!”

  我光顧著思考老宅裏頭為什麽會有一股屍氣,壓根兒沒注意趙蛤蟆口中的“人”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被他這麽一按頭,才發覺自己剛才大意了。我問他那人在哪兒,只見趙蛤蟆嘴唇泛白,臉色發青,按在我脖子上的手不停地打戰。我連叫了他幾聲,他才擡起頭來,哭喪著臉對我說:“不……不好了,我……我剛看見姨奶奶了,她‘嗖’地一下從窗口飄過去,門都沒開人就不見了。她穿墻跑過去了!”

  一聽雞皮疙瘩立馬起了一身,趕忙問他:“你確定?屋子裏邊又沒點燈,你確定是她?”

  “不騙你,”趙蛤蟆抱著樹幹想往下爬,“我的親娘哎,詐屍啊鬧鬼了。我早說過古平崗不是太平地方,老胡我們快撤吧!天一黑再碰上鬼打墻,那時候再說什麽可全晚了。”

  我折了一根樹枝,將厚重的紅窗簾挑出一道縫出來,傍晚的光線不是很足,隱約能看出個大概。我們撬開的這個窗門是二樓的一間主臥室,因為長期沒有人打理,已經生出了一層厚厚的老灰。屋裏的家具擺設上面都蓋著白布,地上鋪的是木質的紅漆地板。墻上好像掛了幾幅油畫,距離的關系看不太清楚畫上的內容,我估計上面不外乎是軍閥老爺的姨太太之類的人物,又或者可能是洋樓原先的主人,那對外國夫婦的畫像。

  趙蛤蟆看我要進去,死活不答應,抱著那棵老槐樹就是不肯撒手,我只好擡腳把通往陽台的那一根老枝給拗斷,絕了他的後路。趙蛤蟆一看下不去,差點兒跟我拼命。這小子的心理素質實在太差,我只好講了幾段親身經歷,用事實告訴他: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那是你家老太太,就不許你看花眼了?就不許是貓啊狗的叼著花布簾子跑過去了?一個沒有站在陽光底下接受過人民群眾檢驗的人,你憑什麽說她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姨奶奶?趙大寶同志,你敢對毛主席發誓,看見了你最親的姨奶奶趙翠花同志嗎?”

  被我這麽一問,趙蛤蟆自己也糊塗了。一跺腳,對我說道:“就算我們要進去,不是說有毒氣嗎?樹枝都被你踹斷了,上哪兒去買醋買口罩?”

  我解釋說剛才通氣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有害氣體基本排除,我們用衣服包著頭進去,然後把樓上樓下的窗戶都打開,一兩個小時內就能換上新鮮空氣,一點兒也不危險。趙蛤蟆將信將疑地說:“我怎麽現在才發現,老胡你其實是挺不靠譜的一人。”

  “老趙同志,凡事都講兩面性,毛主席也有犯錯誤的時候。來,為了向你證明我老胡是一個多麽優秀的子弟兵,這一仗我打頭陣,你只要負責後方安全。”說完,我掀開紅得像血一樣的窗簾再次跳了進去。這一次房間裏面的空氣質量明顯好了許多,我告訴趙蛤蟆裏面沒有危險,帶頭把事先纏在頭上的衣服取了下來,老式木地板被我們踩得嘎吱嘎吱地響。趙蛤蟆在墻上摸索了一會兒,“啪嗒”一聲,頂上大吊燈一下亮了起來,把原本陰森恐怖的房間照了個通亮。

  這時我才注意到,這是一間極大的臥室,不下四五十個平方米。我在窗外所見,不過其中一二。 “水晶吊燈還挺亮,你們老趙家的成分很可疑啊。”我本來是故意調侃他,沒想到趙蛤蟆哆嗦著朝我揮手說:“老胡,這燈不是我開的。”

  屋裏除了我和趙蛤蟆,再沒有第三個人的蹤影,我被他這麽一說,全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來。趙蛤蟆半舉著手臂,懸在半空更加堅定地對我說:“你看,我還沒碰到它呢。”我一看,趙蛤蟆站的位置離開關還有小半米的距離,難道外國人的洋油燈已經進化到了隔空觸碰的水平?我走過去,想試試開關是否已經老化。一擡腳,整個屋子忽然暗了下去。趙蛤蟆“啊”了一聲,我問他怎麽回事,他喘著大氣說:“不……不得了了老胡。剛才有一個冰涼的東西,在我脖子後面吹氣。”

  “別慌,你剛才碰開關了嗎?”

  “想碰,沒碰著。太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