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墳頭村(1)

  短短數月時間,大金牙將一源齋的名聲折騰盡了不說,哥兒幾個還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這事要不是擱自己身上,我肯定佩服得五體投地,掏心掏肺叫他一聲大哥,這麽大的動靜,一般人想整也整不出來啊。我看著林魁說:“我們這趟回南京,就是為了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要洗刷這段不白之冤。林兄弟要是知道些什麽內幕不妨直講。”他擺擺手說內幕不敢當,他也是有一茬沒一茬地從外頭聽了一下回來。說完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條斯理地對我們講道:“這事,還得從年前的古玩節說起……”

  夫子廟古玩節我是知道的,自打景區翻修一新之後,政府在夫子廟風景帶招商引資的事上,動足了腦袋瓜子。古玩節就是其中一個噱頭,每到正月的時候,就要舉辦為期一周的夫子廟古玩節,配合著金陵當地的特色小吃、民間工藝,每年的古玩節都做得有聲有色。

  要知道夫子廟裏頭的古玩店沒有上千也是過百的,這麽大的節慶,成千上萬的遊客,誰不願意趁此良機將手頭的陳谷積貨處理出去。我依稀記得店裏似乎是有那麽一批收壞了的贗品,難道,問題出在這裏?可就算大金牙借機獅子大開口,狠撈一筆,也不至於弄出封店通緝這種烏龍。

  具體的情形,林魁也說不上太多。只是聽一位在朝天宮練攤的朋友閑談過一二,說是古玩節上曾經出現過一批來路不明的新疆佬。口氣十分狂妄,說他們手中的貨是從天上尋來的稀罕物件。只兌給出得起價錢的大行家。夫子廟是什麽地方,藏龍臥虎聚傑匯英,哪家旗號後面沒有一段故事。乍一聽對方口氣如此之大,許多人都忍不住調笑起來。有幾個愛使壞的更是出言惡諷,叫新疆佬將東西掏出來遛遛。不想那些個胡番子對在場的大小人物一概不理,直到霸王店一源齋的夥計來請,這才挪了屁股,進了欞星門。至於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是不是與一源齋做了買賣,外人自然是不得而知。

  林大夫說到這裏,頓了一頓。Shirley楊皺眉道:“難道是這群新疆人的貨出了問題?”胖子一拍腿:“我就知道大金牙這臭小子不靠譜,見錢眼開的老財迷。回頭逮住了,老子非把他那點黑心錢都抄出來。”

  我回憶起廣播裏的內容,似乎的確是與文物走私有關。再聽林大夫這一番言語,跑不離是大金牙賊膽包天,收了來路不明的東西才會惹下這等掉腦袋的麻煩。好在他機靈,知道及時抽身。只是苦了我們幾個不明真相的,糊裏糊塗就成了替罪羊,被追得滿南京城跑。

  林家老太太是個大方人,並未追問我們細節,只說找大金牙的事由草堂裏的人出面,叫我們先安心住下。又吩咐下人去通報各家,只說虛驚一場並非京城的客人,叫他們不必往草堂跑動,隨後就安排我們幾個人去客房休息。折騰了一夜,我渾身的筋骨早就散架了,顧不上什麽面子不面子的,謝過堂上的老太太之後,一頭鉆進客房呼呼大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我醒來時還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一起身,只覺得臂膀、腰間出奇的酸疼,跟跑了二萬五千裏長征似的,差點一頭從木床上翻落下去。我爬起身之後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昨夜那一連串曲折的機遇。看看日頭似乎不早了,我就包裏翻出一身幹凈衣服,準備換上之後出門看看。這時房門口忽然有人招呼:“胡爺,醒了?大小姐那邊有消息,請您過去。”

  我一聽是阿松的聲音,趕緊將外套胡亂一套,拉開門問:“怎麽,是大金牙的消息?”

  阿松今天還是穿著一套黑不溜丟的外衣,說話的時候兩眼珠子一眯,活像一條大泥鰍:“那可不是嘛!昨夜裏,幾位剛躺下,大小姐就打發我們幾個跑腿的出去探消息。嘿嘿,金陵城這片地頭,別說找一有名有姓的大活人,就是埋土釘棺的屍首,咱也能給你挖出來。”

  我見他雖然滿臉堆笑,可皮色發暗,褲腿上沾滿了泥點,知道必定是折騰了一整夜,趕忙向他道謝。阿松笑道:“哎喲,都是自己人,以後還有仰仗的地方。”說完他指著前廳,”其他幾位都在前頭等您吃早點呢,胡爺您趕緊去吧。水西門的鹽水鴨配小米粥,一等一的好味道。”

  一進前廳,就見滿屋子飄著熱氣,四盞鏤花雕空的銅爐裏頭堆滿了火紅的炭渣子。Shirley楊換了一身南方常見的絹花夾襖,跟胖子還有秦四眼三人圍坐在八仙桌旁。胖子嘴裏叼著一整只鴨腿,見我來了,吆喝道:“你怎麽才起來,粥都涼了,等你好大會兒了。快來嘗嘗這大肥鴨……”話說一半,鴨腿差點掉了下來,他緊忙用手接住,連皮帶骨吮了下去。我說:“你這吃相也太唬人了,跟黑熊吞山藥似的,好東西都給你這麽一口吞下肚,嘗出味了嗎?光知道糟蹋糧食。”